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宁静,猩红的灯光疯狂闪烁,将每一张惊惶失措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压力警报。结构损伤警报。海水倒灌警报。刺耳的电子音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催命。
冰冷的海水从天花板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脚踝。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无边的黑暗与寒冷瞬间吞噬了一切。耳边是金属被万吨海水挤压变形时,发出的刺耳呻吟。
还有人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绝望嘶吼。最后,是“砰”的一声闷响。
仿佛一个被捏碎的易拉罐。整个世界,连同所有的声音,都被压缩成了一个小点。万籁俱寂。
在马里亚纳海沟一万一千米的深处。第一章:冤魂重生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眼前依然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海与黑暗。又是那个梦。那个我亲身经历过的,死亡的梦。不,
那不是梦。那是我的前世。我叫沈汐,是“东海神针”号深海科考母舰的首席潜航器驾驶员。
前世,我的未婚夫,也是本次科考任务的总指挥江彻,为了创造历史,
执意要让“深潜号”潜航器挑战一万一千米的极限安全深度。
我作为最了解“深潜号”性能的驾驶员,激烈反对。
我认为这是拿所有人的生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功勋。我们为此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我以辞职和公开所有安全隐患相威胁,最终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了那个疯狂的计划。我成功了。
我拯救了“深潜号”上的所有人。但我也成了所有人的敌人。江彻认为我让他当众出丑,
毁了他的前途。他的情人,海洋生物学家林瑶,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嫉妒她的才华,
故意打压江彻,想抢夺总指挥的位置。那些被我救下的队员们,
则认为我挡了他们建功立业的财路,对我怨声载道,称我为“胆小鬼”和“绊脚石”。最终,
他们联手伪造证据,将一次无关紧要的设备故障栽赃到我头上,
污蔑我“暗中破坏科考任务”。我被行业封杀,身败名裂。江彻以胜利者的姿态,
和我解除了婚约,转头就和林瑶举行了盛大的订婚典礼。而我,在无尽的绝望和冤屈中,
从出租屋的窗户一跃而下。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这里。我低下头,
看着手腕上电子表显示的日期。距离那场决定命运的任务发布会,还有三十分钟。这一次,
我不会再争,不会再抢,更不会再拯救任何人。我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一步步,
走向我曾亲历过的那个,万劫不复的结局。我掀开被子,走进盥洗室,用冷水冲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却冷静得可怕。那是一种死过一次之后,
才有的、对一切都漠然置之的冰冷。我换上干练的蓝色工作服,将一头短发梳理整齐,
走出了房间。走廊里人来人往,都是穿着同样制服的科考队员。他们看到我,
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沈工早!”“沈工,听说今天就要宣布最终的下潜计划了,
好激动啊!”“是啊,这次有您在,我们肯定能创造历史!”我对着他们,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早。”前世,就是这群人,在我被江彻和林瑶污蔑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他们只会像墙头草一样,倒向胜利者的一方,
然后对着失败者,狠狠地踩上一脚。走进宽敞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总指挥江彻,
正站在最前方的讲台上,意气风发地调试着投影设备。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
身上那股属于青年科学领袖的自信和魅力,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光。曾几何时,
我也曾被这副皮囊深深吸引。但现在,我只觉得一阵反胃。我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林瑶。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戴着金边眼镜,一身知性的白色长裙,看起来温婉又专业。她正仰着头,
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江彻,眼里的爱慕和野心几乎要溢出来。
我目不斜视地走到属于我的位置坐下,那是首席驾驶员的专座,就在江彻的右手边。
江彻看到我,冲我温和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汐汐,你来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闹情绪。”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工作时间,请叫我沈工。
”江彻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好,沈工。”他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
示意会议开始,“各位,安静一下。”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
都灼热地聚焦在江彻身上。“今天,将是我们载入史册的一天!”江彻张开双臂,语气激昂。
“经过我和林瑶博士以及全体团队的反复论证,我们决定,
对原定的下潜计划进行一次大胆的升级!”他按动遥控器,背后的大屏幕上,
出现了一张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海地图。一根鲜红的箭头,
笔直地刺向地图上一个标注着“-11034米”的坐标点。挑战者深渊!“我们的目标,
是抵达地球的最深处!让‘深潜号’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触及这个伟大坐标的载人潜航器!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太棒了!总指挥威武!
”“创造历史!我们要创造历史了!”“江指和林博士真是天才!”队员们激动得满脸通红,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名留青史的光辉未来。只有我,静静地坐着,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
这一切,和前世一模一样。江彻享受着众人的欢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显然是在等。等我像前世一样,站起来,激烈地反对他这个疯狂的计划。然后,
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我定义为“保守派”和“搅局者”,在众人面前将我驳倒,
从而树立他绝对的权威。林瑶也正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好戏的笑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记录本。江彻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身体微微前倾,已经做好了辩论的准备。我翻开本子,握住笔,在上面平静地写下了两个字。
然后,我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清晰而冷静地开口:“收到。”整个会议室的喧嚣,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江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预演了无数遍的唇枪舌战,被我这两个字,堵得严严实实。他愣了足足有三秒钟,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很好。”他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似乎对我这“识时务”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既然首席驾驶员沈工也没有异议,那么,
计划全票通过!”会议室里再次爆发出掌声,比刚才更加热烈。林瑶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那丝笑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仿佛在说:算你识相。我合上记录本,
上面“收到”两个字,墨迹未干。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经写好了结局。
而我,将是唯一的见证人。第二章:被忽视的警报会议结束后,我没有理会任何人,
径直前往了位于母舰最底层的潜航器维护舱。“深潜号”,我们此次任务的核心,
正静静地停泊在巨大的支架上。它通体由特种钛合金打造,外形宛如一头深海巨鲸,
充满了科幻感和力量感。这是人类科技的结晶,理论上可以承受万米深海的恐怖压力。
理论上。我穿上无菌防护服,带上全套检测工具,开始进行下潜前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这是首席驾驶员的职责,也是我前世恪守了半生的准则。
其他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伟大航行”而兴奋不已,只有我,像个不知疲倦的苦行僧,
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每一个焊点,每一条线路,每一颗螺丝。前世,
我就是因为这份过于严谨的“责任心”,才发现了江彻计划中的致命漏洞。而这一次,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顺便,寻找那份即将签发给他们的,死亡判决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用高精度超声波探伤仪扫过潜航器腹部的承压外壳时,耳机里,
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异常的蜂鸣。我的动作停住了。就是这里。我摘下护目镜,
凑近了看。在光滑如镜的银白色外壳上,有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
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划痕。它看起来就像是装配过程中不小心留下的瑕疵,毫不起眼。
任何一个检查员,都可能会忽略它。但我的探伤仪不会说谎。在这道划痕的内部,
金属晶格结构已经出现了极其微小的疲劳裂纹。在浅海,它无伤大雅。
可一旦潜航器下潜到一万米以下的深度,那足以压扁一辆坦克的恐怖水压,
会将这道微小的裂纹,瞬间撕裂成一个巨大的豁口。然后,“砰”的一声。我闭上眼睛,
前世那冰冷刺骨的死亡感再次袭来。找到了。我没有声张,没有像前世那样,
拿着这个发现冲进江彻的办公室,和他大吵一架。我只是冷静地,按照标准作业流程,
将这道裂纹的全息影像、探伤数据、以及结构应力分析模型,全部采集并记录下来。然后,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用了一个小时,写了一份详尽的风险评估报告。
报告的结论清晰明了:“‘深潜号’腹部A7区域存在微小疲劳裂纹,
在超过9800米深度时,有99.9%的机率发生结构性崩溃,
建议立即中止极限深潜任务,对潜航器进行全面检修。”我将这份报告,连同所有的附件,
通过母舰内部的加密系统,发送给了任务总指挥江彻。
邮件标题是:A级风险警报关于“深潜号”承压外壳的紧急安全报告。发完邮件,
我关掉电脑,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第二天一早,晨会。
所有人都到齐了,气氛依然热烈。江彻大步走上讲台,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他没有说任何开场白,直接将我的那份报告,投影到了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大屏幕上。
“在开始今天的任务简报之前,我想让大家看一样东西。”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我们伟大的首席驾驶员,沈工,在昨天深夜,给我发来了一份所谓的‘紧急安全报告’。
”他加重了“紧急”和“安全”两个词的读音,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会议室里,
队员们开始交头接耳,一道道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向我投来。我稳坐不动,
甚至没有抬头看屏幕。“报告里说,她发现了一道‘致命裂纹’,”江彻冷笑一声,
“一道凭肉眼根本看不见,需要用最高倍数的显微镜才能找到的‘裂纹’!”“并且,
她据此推断,我们的‘深潜号’,会在万米深海内爆!”他的话音落下,
人群中爆发出不大不小的哄笑声。“开什么玩笑?‘深潜号’可是用最顶级的材料造的!
”“就是啊,出厂前经过了上百次压力测试,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看她就是不想我们成功吧,昨天被江指当众驳了面子,今天就来找茬。”这时候,
林瑶站了起来。她扶了扶金边眼镜,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沈工,
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但谨慎不等于因噎废食,更不等于用毫无根据的臆想来动摇军心!
”她切换了投影画面,展示出几张复杂的材料力学图表。“这道所谓的‘裂纹’,
我和几位工程师连夜进行了复核。它完全在材料的疲劳许可范围之内!别说一万一千米,
就算再加两千米,也绝对不可能对结构产生任何影响!”她转向江彻,表情恳切。“江指,
我以我的人格和专业担保,‘深潜号’不存在任何安全问题!
我们不能因为某些人毫无必要的担忧,就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江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一支电子笔,走到屏幕前,在我的报告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
他在驳回意见一栏,重重地写下了八个字:“风险已知,继续执行。”他转过身,目光如刀,
直刺向我。“沈汐,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试图用任何方式干扰任务,
我将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到时候,就不是一份报告这么简单了。”他眼中的威胁,
赤裸裸,不加掩饰。我终于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明白。
”我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更加愤怒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威吓和怒火都失去了着力点。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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