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妈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签一份价值三千万的合同。“晚晚,你弟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我妈赵丽华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背景音里是麻将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一边在合同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是吗?恭喜啊。
”“你弟妹有了,双喜临门!下个月十八号,就在你们市里最好的那个凯悦大酒店办!
你可得早点回来啊,你是长姐,要给你弟撑场面!”我的笔尖一顿,
在纸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墨痕。凯悦大酒店?那地方我跟客户去过一次,
一桌酒席最低消费五位数。我那个游手好闲、月薪三千的弟弟林涛,拿什么去那儿办婚礼?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妈,他哪来的钱?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哎呀,你这孩子,当姐姐的怎么说话呢?你弟出息了,
自己攒的!他女朋友家也出了点,总之你别管了,到时候人回来就行!
”我妈的语气透着一股不耐烦和心虚。攒的?林涛连给自己买包好烟都要找我报销,
他能攒出凯悦酒店的酒席钱?我挂了电话,立刻点开手机银行。一年前,
我从自己拼死拼活攒下的积蓄里,划了一百万到我妈的卡上,那是给她和我爸的养老钱。
为了方便,我绑定了那张卡的电子账户,随时能看到余额。点开,刷新。
当那一串鲜红的数字跳出来时,我的世界,安静了。余额:132.54元。一百万,
整整一百万。我一笔一划挣出来的血汗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翼而飞。我深吸一口气,
点开交易明细。最新的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交易,发生在三天前。
转账:1,000,000.00元。收款人:林涛。备注:婚房首付。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手机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开来,像我此刻的心。
对面,客户惊讶地看着我:“林总,您没事吧?”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捡起手机:“没事,手滑了。”签完合同,我把所有工作交接好,没有一丝犹豫,
买了当晚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想起那些在公司通宵加班的夜晚,胃疼得蜷缩在工位上,只为了能多拿一点奖金。
我想起为了省钱,连续三个月吃泡面,看到冒热气的东西都想吐。
我想起我把那张存着一百万的卡交给我妈时,她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我的手说:“晚晚,
妈的好女儿,这下妈跟你爸的养老不用愁了。”言犹在耳,可她转头就把这笔钱,
这笔我用半条命换来的钱,给了她的宝贝儿子。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赵丽华,
林涛。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一个能说服我,不把你们送上法庭的解释。2高铁到站,
已经是深夜。我拖着行李箱,直接打车回了家。老式小区的楼道里声控灯坏了,
我摸黑走到四楼,还没掏钥匙,就听见门里传来我妈兴奋的声音。“……哎呀亲家母,
你放心,房子肯定要加萌萌的名字!我们家不搞那些虚的,以后萌萌就是我亲闺女!
”“涛涛说了,首付他姐给的,一百万呢!他姐在大城市当老总,年薪几百万,
这点钱对她来说就是毛毛雨!”“彩礼?没问题!十八万八,一分都不会少!”我站在门外,
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年薪几百万?毛毛雨?她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吹出这种牛的?
我再也听不下去,拿出钥匙,猛地插进锁孔,拧开了门。客厅里,我妈赵丽华、我爸林建国,
还有我弟林涛,正陪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和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男人喝茶。
想必就是林涛的女朋友和他未来的丈母娘。看到我突然出现,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立刻热情地站起来:“哎呀,晚晚回来了!
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弟妹萌萌,这是亲家母!”我没看那个叫萌萌的女孩,
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射向我妈。“妈,我卡里的钱呢?”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亲家母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那个叫萌萌的女孩也收起了甜美的表情,警惕地看着我。
我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强笑着把我往房间里拉:“你这孩子,刚回来胡说什么呢?
有什么话我们回屋说。”我甩开她的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问你,
我给你养老的一百万,去哪了?”林涛猛地站了起来,一脸不耐烦:“姐,你干什么!
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钱我用了,怎么了?”“你用了?”我转向他,冷笑一声,
“你凭什么用?那是我给我爸妈的养老钱,不是给你买婚房娶媳妇的!”“什么叫你的钱?
你给了妈,那就是妈的钱!妈愿意给我,你管得着吗?”林涛梗着脖子,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是你姐!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给你买房,你连声谢谢都没有,
还觉得理所当然?”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你是我姐,
你不就该帮我吗?不然养女儿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帮衬儿子吗?”这句话,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我妈。我妈赵丽华,
此刻正低着头,不敢看我,嘴里却还在喃喃自语:“晚晚,你弟说得对,
咱们家就他一个男孩,你不帮他谁帮他……”“好,好一个‘养女儿就是为了帮衬儿子’。
”我气得笑出了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赵丽华,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一百万,
还不还?”“我不还!”我妈仿佛被我直呼其名的举动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
“那钱我给你弟了!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逼死我!”她开始撒泼,
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女儿!
为了点钱就要逼死亲妈啊!”林涛的女朋友和她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像在看一出免费的大戏。我爸林建国,从头到尾都像个隐形人,缩在沙发角落,一言不发。
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我擦干眼泪,拿出手机,
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三个数字。“喂,110吗?我要报警。我家里有人偷了我一百万。
”3“林晚!你疯了!”我妈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林涛也慌了,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姐!你干什么!把电话挂了!”我侧身躲开,
对着电话那头清晰地说出我家的地址。“你敢报警?我是你妈!你报警抓我?
你要让全小区的邻居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赵丽华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看笑话?从你偷我钱的那一刻起,我们家就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林涛的女朋友萌萌和她妈的脸色也变了。
刚才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现在却写满了惊慌。“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钱是姐姐心甘情愿给的吗?”萌萌拉着林涛的胳膊,声音尖锐。
她妈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们一家:“哎哟,搞了半天是偷的钱啊!林涛,
你不是说你姐特有钱,这点钱不算什么吗?怎么还要报警啊?你们家该不会是骗婚吧?
”“亲家母你别听她胡说!”我妈急了,也顾不上我了,赶紧去拉亲家母的手,
“晚晚这孩子就是脾气冲,跟我们开玩笑呢!”“开玩笑?有拿一百万开玩笑的吗?
”亲家母甩开她的手,满脸嫌恶,“这婚我看也别结了!跟你们这种人家结亲,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说完,拉着萌萌就往外走。林涛彻底傻眼了,追上去喊:“萌萌!
阿姨!你们别走啊!听我解释!”可人家连头都没回。门“砰”的一声关上,
也彻底砸碎了林涛的美梦。他转过身,一双眼睛赤红地瞪着我,像是要活吃了我一样。
“林晚!你满意了?我的婚事就这么被你搅黄了!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我逼你?
”我简直要被他的无耻气笑了,“林涛,你偷我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你拿着我的血汗钱去讨好丈母娘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亏心?”“什么叫偷!我说了,
那是妈给我的!”“那不是妈的钱!那是我给她养老的!是我一个合同一个合同谈下来,
一杯酒一杯酒喝下去,一个夜一个夜熬出来换的!”我终于忍不住,对他咆哮起来。
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和辛酸,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你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是我给的,
你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是我托关系给你找的,你每个月工资不够花,伸手问我要钱,
我哪次没给你?林涛,我到底欠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我的质问,像一记记耳光,
扇在林涛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直沉默的父亲林建国终于开了口,
声音沙哑:“晚晚,算了,别闹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转向他,眼神冰冷,
“爸,从你眼睁睁看着妈把我的养老钱转给弟弟,一个屁都不敢放的时候起,
我们就不算一家人了。”“在你心里,只有林涛是你的孩子,我不过是个会挣钱的工具。
”林建国被我的话噎得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警察,
有人报警吗?”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妈和林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4警察的到来,让这个本就压抑的家,
彻底变成了一个审讯室。客厅的灯惨白地照着,我妈、我爸、林涛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垂着头,像三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我如何辛苦攒钱,到如何将一百万交给我妈作为养老金,再到我如何发现钱被转给了林涛。
我还把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和那张碎屏的手机一并作为证据,递给了警察。“警察同志,
情况就是这样。这笔钱是我明确告知我母亲,用作她和我父亲的养老费用。
她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将全部款项转给了我弟弟,用于购买婚房。
我认为这已经构成了盗窃。”为首的那个年长一些的警察听完,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他转向我妈:“赵女士,林晚同志说的是事实吗?”我妈浑身一哆嗦,嘴唇翕动着,
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林涛急了,抢着说:“警察同志,不是这样的!
这钱是我妈自愿给我的!我姐把钱给了我妈,那就是我妈的财产,她有权支配!
”年轻一点的警察皱了皱眉:“小伙子,法律上不是这么算的。
这笔钱如果明确了是赠与给父母的养老金,那么它的用途就受到了限制。
你母亲私自挪作他用,尤其是在明知你姐姐会反对的情况下,严格来说,
是侵犯了你姐姐的财产权。”“而且,一百万,数额巨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了。
”听到“数额巨大”四个字,我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终于扛不住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有啊!我没有偷钱!我是他妈,我拿儿女的钱怎么能算偷呢?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明察啊!我儿子要结婚,女方家要房子,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我女儿有钱,她帮帮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她一边哭,一边用怨毒的眼神剜着我。“都是你!
林晚!你这个黑了心的丫头!非要把你亲妈亲弟送进监狱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恶毒的咒骂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妇的女人,感觉无比陌生。这就是我的母亲?
那个我曾经以为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的母亲?警察也被我妈的撒泼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年长的警察叹了口气,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林晚同志,你看,这毕竟是你的家人。
数额确实很大,但考虑到亲属关系,我们一般还是建议内部调解。如果真的立案,
你母亲和你弟弟,可能真的要承担刑事责任。”“一旦留下案底,
对你弟弟以后的人生影响会很大。”我明白,这是在给我台阶下。
他们希望我能“顾全大局”,撤销报案。林涛也听懂了,他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就差给我跪下了。“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拿了你的钱。
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把钱还给你!你要是把我送进去了,我这辈子就毁了!
”我妈也跟着哭求:“晚晚,妈求你了,你就看在妈生你养你的份上,放你弟弟一马吧!
他还年轻啊!”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他们的哭喊和哀求。我爸林建国也抬起头,
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我。他们把我围在中间,用亲情作为武器,试图逼我就范。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虚伪的脸,心中一片冰冷。毁了?
当他心安理得地刷着我一百万买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毁了?
当她理直气壮地说出“养女儿就是为了帮衬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现在,
警察来了,知道怕了?开始打亲情牌了?晚了。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警察,眼神坚定。
“警察同志,我不接受调解。”“我要求,立案调查。”5我的话音落下,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我妈和我弟脸上的表情,从祈求,到震惊,再到绝望,
最后化为彻骨的怨恨。“林晚!你这个畜生!”林涛嘶吼着就要朝我扑过来,
被旁边的年轻警察一把按住。“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我妈瘫坐在地上,
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我。年长的警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但还是公事公办地说:“既然报案人坚持,那赵女士,林涛先生,请你们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配合调查。”我妈听到要被带走,彻底崩溃了,抱着沙发腿死活不肯走。
两个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和我弟一并带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爸林建国还愣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许久,他才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嘴唇哆嗦着:“晚晚,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她毕竟是你妈……”“爸。”我打断他,
“从她联合弟弟偷我钱的那一刻起,她在我心里,就已经不是妈了。
”“可……可那是你弟弟啊!”“弟弟?”我冷笑,“一个只会吸血的寄生虫,也配叫弟弟?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这个家,这个所谓的父亲,都让我感到恶心。我拖着行李箱,
转身就走。“晚晚!你要去哪?”林建国在我身后喊。我没有回头。去哪?
去一个没有吸血鬼,没有重男轻女,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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