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府邸的红绸还在廊下飘拂,及笄礼的余温未散,传旨太监的尖细嗓音已划破庭院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家嫡长女陈令微及笄成年,温婉贤淑,
特赐择婿之权——三个月后,于太子、二皇子、五皇子中择一人为配,以固君臣之谊,钦此。
”陈令微跪在蒲团上,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及笄礼上父亲刚将家传的玉牌交到她手中,
那玉牌刻着“镇国”二字,是陈家手握兵权的象征,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得她掌心发热。
皇帝这道旨,哪里是赐婚,分明是架在陈家脖子上的刀。太子被外戚拿捏,
嫁过去便是沦为棋子;二皇子暴戾成性,视世家如眼中钉,
嫁过去等于引狼入室;五皇子看似温和,暗中却在拉拢寒门势力,
与陈家这样的世家天然相悖。无论选谁,陈家都难逃被卷入储位之争的命运,待到尘埃落定,
手握兵权的陈家,只会是“鸟尽弓藏”的下场。“令微,接旨吧。”父亲陈将军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疲惫。他戎马半生,杀敌无数,却在皇权算计前束手束脚。陈令微叩首接旨,
起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只对传旨太监温声道:“劳烦公公跑一趟,奉茶。”转身时,
目光扫过廊下窃窃私语的族人,尤其是二房那几个眼神闪烁的子弟——她知道,这场风波,
从这一刻起就不止于皇家了。果然,晚膳时,二房的三婶便端着汤羹进来,
笑盈盈道:“大小姐,这是我炖的乌鸡汤,补身子。说起来也是巧,陛下竟赐了这样的恩典,
只是……”她话锋一转,“外面有些闲话,说大小姐平日只知读些兵书算学,
怕是配不上皇子呢。”陈令微舀汤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三婶。二房一直觊觎长房的掌家权,
父亲手握兵权时他们不敢造次,如今见皇帝施压,便想趁机搅浑水。
她淡淡一笑:“三婶费心了。只是兵书里讲‘知己知彼’,算学里讲‘分毫必较’,
倒比胭脂水粉实用些——至少,能算出二房上月从布庄多支了三百两银子,却没记在账上呢。
”三婶的笑僵在脸上。“那些闲话,”陈令微放下汤勺,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若三婶听到了,不妨告诉他们:陈家的女儿,配不配得上,不是闲话能定的。
”三婶讪讪退下后,母亲柳氏握住女儿的手:“令微,娘知道你心里有数。
只是这道旨……”“娘放心,”陈令微反握住母亲的手,她知道母亲是前太傅之女,
在京中人脉广,“女儿记得您说过,陛下近日正为边境粮草犯愁?”柳氏点头:“是啊,
户部说粮草够,可前线总来报短缺,寒门官员说是世家扣了,世家说是寒门算错了账,
吵得不可开交。”陈令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粮草押运,这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次日,
陈家祠堂。二房的三叔公拄着拐杖,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令微丫头,不是三叔公说你,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偏要读那些‘杂学’!如今陛下赐婚,你却连《女诫》都背不全,
传出去丢的是整个陈家的脸!依我看,不如让你二妹替你……”“三叔公。”陈令微打断他,
声音清冽,“《女诫》我七岁便能背,只是觉得‘妇德’不该只讲顺从,
更该讲‘守家宅、安族人’。”她转身对族中长辈道,“各位长辈都在,
我倒想请教:二房上月说布庄亏空,要从公中支五百两补亏,可我查了账,
布庄实际盈利二百两,反倒是三堂弟拿了三百两去赌坊,这笔账,该记在‘亏空’里吗?
”她话音刚落,二房的人脸都白了。陈令微又道:“还有南地的粮铺,
管事说遭了水灾损失惨重,可我托人去查,不过是雨大了些,
倒是管事把粮仓的粮食偷偷卖了私钱——这些事,三叔公觉得,是《女诫》能算清,
还是算学能算清?”祠堂里鸦雀无声。陈将军沉声道:“令微说的,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陈令微呈上账本和书信,“布庄的流水、赌坊的票据、南地粮铺的回信,
都在这儿。”二房的人顿时哑火。三叔公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陈令微看向众人:“陈家能在京城立足,靠的是祖辈沙场拼杀,也靠账目分明、族人齐心。
若连自家人都算不清账、守不住规矩,何谈应对外面的风浪?
”父亲看着女儿从容不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朗声道:“令微说得对!即日起,
族中商铺账目,都交令微核查。谁若再敢中饱私囊、搬弄是非,休怪我不认亲情!
”这场嫡庶之争,以陈令微的全胜落幕。夜深人静时,柳氏看着灯下核对账目的女儿,
轻声道:“你三叔公背后,怕是有二皇子的人撺掇。”“女儿知道。”陈令微笔尖不停,
“他们想借旁支乱我陈家,再趁机让二妹替嫁,算盘打得真响。”她抬头看向母亲,“娘,
您帮我打听一下户部那位陆主事,听说他因不肯虚报粮草数目,正被排挤呢。
”柳氏了然:“你想拉他合作?”“粮草押运,得有个懂账目的清流帮忙才稳妥。
”陈令微微微一笑,“陛下不是要我嫁皇子吗?我偏要让他看到,陈家的女儿,
能做的不止于后宅。”三日后,陈令微在城南的茶馆见了陆景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官袍,袖口磨出了毛边,却身姿挺拔,
眉宇间带着寒门学子特有的清峻。见到陈令微时,他并未因她的世家身份而拘谨,
拱手行礼:“陈大小姐。”“陆主事。”陈令微示意他坐下,“我直说了吧,
我想请你帮陈家一个忙,也帮你自己一个忙。
”她将粮草押运的方案放在桌上——分十批运输,每批配不同卫队,沿途驿站签收留证,
账目由陆景渊全程监督,确保每一粒粮食都能到边境。“陈家出人手和车马,
陆主事出账目核查之能,若能做成,你在户部的处境会好转,陈家也能暂时避开皇家联姻。
”陆景渊看着方案,指尖在“分段运输法”上轻轻点了点:“此法可防劫粮,
也可防账目造假,确实周全。只是……”他抬眼看向陈令微,
“陈大小姐就不怕我是其他皇子的人,反过来算计陈家?”“怕。”陈令微坦然道,
“但我更信‘利益相投’。你想做实事,我想保家族,我们的目标不冲突。何况,
”她笑了笑,“陆主事若想攀附皇子,也不会因不肯虚报账目而被排挤了。
”陆景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陈大小姐胆识过人。我应了。
只是有一事——二皇子的人已在暗中联络押运的卫队长,怕是会动手脚。”“我早有准备。
”陈令微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第一批粮草走官道,故意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
实则卫队是我父亲的心腹,带着人手埋伏在后;第二批改走水路,让陆主事的人悄悄跟着,
记下劫粮人的样貌……”她条理清晰地布置着,陆景渊静静听着,
偶尔补充一两句关于账目细节的提醒。茶香袅袅中,两人的思路渐渐合拍,仿佛已共事多年。
“对了,”陈令微忽然想起一事,“陆主事可知,边境粮草为何总报短缺?
”陆景渊眉头微蹙:“据我查,是有官员勾结军需官,虚报损耗,私吞粮草。只是证据难寻。
”“这次押运,或许能顺藤摸瓜。”陈令微眼中闪过锐光,“若能揪出这伙人,
不仅能解边境之急,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陛下怕是要重新掂量联姻的事了。
”陆景渊看着她,这位世家贵女,比传闻中更聪慧,也更敢闯。
他起身拱手:“愿与大小姐同往。”两人定好细节,陈令微回到府中,父亲已接到消息,
皇帝允了陈家押运粮草的请求,只是派了个二皇子的人做监运官。“这是要盯着我们。
”陈将军沉声道。“正好,让他亲眼看看,陈家是如何把粮草送到边境的。”陈令微笑道,
“爹,让大哥带第一队出发吧,他最是稳重。”陈将军点头,忽然道:“令微,
你可知陆景渊的底细?他虽是寒门,却与禁军副统领交好,那人……是太子的人。
”陈令微心中一动——这倒是意外之喜。太子懦弱,但有禁军副统领这层关系,
或许能成为日后的助力。她笑道:“爹放心,女儿省得。”三日后,第一批粮草启程。
陈令微站在城楼上,看着车队缓缓驶远,陆景渊的身影混在押运队伍中,不起眼却沉稳。
她知道,这趟粮路,不仅是运输粮草,更是她与陆景渊联手布下的局,
能不能破了皇帝的联姻旨,就看这一局了。粮草出发第五日,
消息传回:第一批粮队在黑石岭遇袭,“山贼”抢走了两车粮草,监运官吓得躲在马车里,
还是陈家卫队奋勇追击,才夺回一车。二皇子府里,谋士得意道:“殿下,
陈令微果然中计了。那伙山贼是我们安排的,故意留了活口,
只等回京后参陈家一本‘押运不力’。”二皇子冷笑:“一个女子,也敢插手粮草事?
等陈家失了圣心,我再逼陈将军交兵权,看他女儿还能傲到几时。”他却不知,
黑石岭的“胜仗”是陈令微与陆景渊演的戏。被抢走的那车粮草里,装的是石头和沙土,
陈家卫队“夺回”一车后,故意放走两个“山贼”,让他们带回“陈家粮队松散”的假消息。
陆景渊此时正带着人抄小路赶往第二队的路线。按计划,
二皇子的第二批人马会在落马坡劫粮,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看着手中的地图,
对身边的亲信道:“通知陈大小姐,让第二队按原计划走落马坡,我们在坡后设伏。
”两日后,落马坡。粮队刚进入峡谷,两侧就滚下巨石堵住去路,
数十名蒙面人手持刀枪冲了出来。陈家卫队立刻拔刀迎上,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监运官吓得面无人色,缩在粮车后发抖。就在此时,峡谷后方传来号角声,
陆景渊带着人手杀了出来,两面夹击。蒙面人没想到还有伏兵,顿时慌了阵脚,
被打得落花流水。陆景渊亲自擒了个头目,扯下蒙面布一看,竟是二皇子府的侍卫统领。
“带回车队,好生看管。”陆景渊沉声吩咐,转身检查粮车——所有粮草完好无损。
他看向陈家的卫队首领:“按大小姐的意思,把‘劫粮’的痕迹做真些,我们继续赶路。
”傍晚扎营时,陆景渊坐在篝火旁,看着远处帐篷里陈令微派来的侍女正核对账目,
忽然道:“大小姐似乎料定二皇子会在落马坡动手?”侍女笑道:“我家小姐说,
二皇子自视甚高,见第一波得手,定会选个更险要的地方‘再下一城’,落马坡是必经之路,
他不会放过。”陆景渊望着跳动的火光,心中暗叹——这位陈大小姐,不仅懂算计,
更懂人心。与此同时,陈令微正在府中处理另一件事。老夫人受二皇子挑拨,
以“女子抛头露面,有失体统”为由,要禁她的足。“祖母,
”陈令微扶着老夫人走到府外的救济院,这里是她用商铺利润办的,收养了十几个战乱孤儿,
孩子们见到她,都围上来喊“姐姐”。“您看,这些孩子若无人照管,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她轻声道,“陈家手握兵权,不只是为了荣华,更是为了护一方安稳。如今我押运粮草,
是护边境的兵;办这救济院,是护身边的人——这难道不是陈家女儿该做的事?
”老夫人看着孩子们冻得发红的小脸,又看了看孙女眼中的坚定,沉默良久,
叹了口气:“你想做便做吧,只是……别让你爹为难。”陈令微知道,家族这关,算是过了。
她转身看向京城方向,二皇子的手段已出,接下来,该轮到她反击了。粮草押运过半,
边境传来捷报——新送的粮草及时补上,守军打了场胜仗。皇帝龙颜大悦,
下旨召陈家父子入宫赴宴,顺带也请了陆景渊。陈令微知道,这是鸿门宴。
她替父亲整理朝服时,低声道:“爹,宴上若陛下提兵权,您就说‘臣老了,
日后兵权可交与长子’,把话题引到大哥身上。若提联姻,就说‘小女顽劣,恐辱没皇子’,
女儿自有应对。”陈将军点头:“放心,爹心里有数。”宴会上,觥筹交错,
气氛却暗流涌动。二皇子频频向陈将军敬酒,话里话外都在打探粮队的事,
被陈将军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陆景渊坐在角落,默默观察着众人神色,
忽见二皇子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悄悄退了出去。他心中一紧,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宋温暖
码字不码命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