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冷气扑面而来。
她握紧背包带子,走到指定的座位前。
男人已经坐在那里。
他穿着黑色西装,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苏小姐?”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
“是我,傅先生。”
苏晓晓坐下,将背包放在膝上。
傅寒川放下平板,目光落在她脸上。那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他说,“二十三岁,本地人,父母是中学教师,家庭关系简单。目前在一家小型设计公司工作。”
“是的。”
“我需要一位妻子,应付家族。为期一年。”傅寒川没有任何寒暄,“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三百万。结束后,互不相干。”
苏晓晓点头。她需要这笔钱。家里催得紧,这笔钱也能让父母轻松些。
“我明白。”
傅寒川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协议。你看一下。”
纸张很厚。苏晓晓翻开,条款密密麻麻。
“人前,我们需要扮演恩爱夫妻。”傅寒川补充,“尤其是在我的家人面前。不能露出破绽。”
“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他纠正,“任何一方导致协议失败,需赔偿对方双倍金额。”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这条件很苛刻。
她继续往下看。协议列明了各项要求:共同出席家庭聚会、在公共场合同进同出、社交媒体上的互动……事无巨细。
“第7条,”傅寒川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项,“居住安排。为了逼真,你需要搬进我的住处。放心,房间足够,我们互不干扰。”
“好。”
“第15条,”他的手指移到另一处,“保密条款。协议内容,对任何人都不可以透露。”
“我理解。”
苏晓晓一页页翻过去。这份合同严谨得像商业并购。她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
“傅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选我?”
傅寒川身体向后靠了靠。
“你的背景最干净。”他回答,“没有复杂的社交圈。而且,”他顿了顿,“你看上去,比较听话。”
这个答案很直接。苏晓晓垂下眼睛,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合同推回去。
傅寒川也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凌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合作愉快,傅太太。”他说。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不带丝毫温度。
“合作愉快。”苏晓晓回应。
他收起自己那份协议,将另一份递给她。
“明天晚上,司机会去接你。搬进蓝山公寓。”
“这么快?”
“我父亲下周回国。”傅寒川站起身,“时间紧迫。你需要尽快适应新身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记住,从你踏进傅家的那一刻起,戏就开始了。”
苏晓晓仰头看他。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我知道该怎么做。”
傅寒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渐行渐远。
苏晓晓独自坐在原地,低头看着那份合同。白纸黑字,确定了她未来一年的命运。
她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
“妈,别担心了。我找到办法了。”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
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苏晓晓将合同小心地放进背包最里层。
她走出大楼,晚风吹在脸上。
一辆黑色的车从她面前无声地滑过,车窗深色,看不见里面。
但她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曾经停留。
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苏晓晓握紧了背包带子。
明天。
一切才刚刚开始。
2 初入豪门,演技预热
搬家过程迅速而安静。
蓝山公寓的顶层,视野开阔。装修是冷色调,东西少得像样板间。苏晓晓的物品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傅寒川指派了一位姓王的阿姨帮她整理。
王阿姨话不多,手脚利落。
“太太,您的房间在先生对面。”王阿姨引她过去,“浴室在里面,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谢谢您。”
“先生交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苏晓晓点头。她环顾这个属于她的空间。很大,很整洁,也很空。像高级酒店套房,缺乏人居住的气息。
她坐到床上,床垫柔软,但她感觉不到丝毫放松。
晚上七点,傅寒川回来了。
钥匙放在玄关的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晓晓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换了衣服,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但疏离感依旧。
“还习惯吗。”他问。听起来不像关心,更像例行公事。
“很好。”
“明晚家宴。”他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我父亲回来了。提前见见。”
苏晓晓心里一紧。
“这么快?”
“早晚要面对。”傅寒川喝了一口水,视线扫过她,“记住协议内容。别出错。”
“我知道。”苏晓晓抿了抿唇,“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用。”他放下水杯,“表现自然点。跟着我的节奏。”
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苏晓晓却更加不安。他的“节奏”会是什么样?
这一夜,苏晓晓睡得不踏实。隔着一道墙,另一个房间悄无声息。这栋豪华的公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第二天傍晚,傅寒川的司机将车开到门口。
他坐在后座,正在看文件。苏晓晓拉开车门坐进去,他头也没抬。
车平稳地驶向傅家老宅。
苏晓晓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紧张?”他突然开口,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
“有一点。”
“没必要。”他合上文件,终于看向她,“演戏而已。”
他的话冷冰冰,却奇异地让她镇定下来。对,只是演戏。一场有报酬的演出。
傅家老宅是一座中式庭院,隐在城市边缘。青瓦白墙,气势沉静。
车刚停稳,已有佣人上前拉开车门。
“大少爷,少奶奶,老爷子在等你们了。”
“少奶奶”这个称呼让苏晓晓愣了一下。傅寒川已经下车,绕过车尾,走到她这一侧。
他向她伸出手。
苏晓晓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提示,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迟疑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完全包裹住她的。与他平日冷淡的形象不同。
他握得并不紧,但也没有立刻松开。就这么牵着她,朝宅子里走去。
“跟着我。”他低声说,语气如常。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接触。他的手心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有点陌生,有点痒。
穿过回廊,来到正厅。
厅内灯火通明。主位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怒自威。旁边坐着几位中年男女,应该是傅寒川的叔伯长辈。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爷爷,爸,二叔,小姑。”傅寒川开口叫人,声音平稳,“我们回来了。”
他牵着苏晓晓,走到老人面前。
“爷爷,这是晓晓。”
傅老爷子的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着苏晓晓。
“傅爷爷好。”苏晓晓按照事先想好的称呼,微微躬身。
“还叫爷爷?”旁边一位穿着旗袍,气质雍容的妇人笑着开口,她是傅寒川的母亲,“该改口了。”
苏晓晓脸颊微热,下意识地看向傅寒川。
傅寒川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重了一点。他侧过头,看着她,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下来。
“晓晓有点害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宠溺的语调,“慢慢来。”
苏晓晓怔住了。这声音,这表情,和昨天那个公事公办、冷漠疏离的傅寒川,判若两人。
他演得……真好。
“嗯。”她只能顺着他的话,低低应了一声。
“坐吧,别站着了。”傅老爷子发话,目光柔和了些许。
傅寒川牵着苏晓晓,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他十分自然地松开手,手臂却绕过她背后,轻轻搭在了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意味的姿态。
苏晓晓的背脊瞬间僵直。他手臂的存在感太强,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她也感觉那片空气在发烫。
“听寒川说,你们是在一个画展上认识的?”傅母温和地问。
苏晓晓心里一咯噔。他们根本没对过这种细节!
“是。”傅寒川从容接话,搭在靠背上的手,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若有若无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当时在看一幅莫奈的睡莲,很入神。我在旁边看了她很久。”
他的语气带着回忆的美好,目光落在苏晓晓侧脸上,竟有几分缱绻的意味。
苏晓晓只能配合地低下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他编故事的能力真强。
“晓晓是学设计的,对艺术有感觉很正常。”傅寒川继续补充,语气自然得像在陈述事实。
“是啊,看着就是个文静的孩子。”傅母满意地点头。
佣人开始上菜。长长的餐桌,坐满了人。
傅寒川很自然地坐在苏晓晓旁边。他的“表演”没有停止。
“尝尝这个。”他用公筷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她碟子里,“家里的厨师做鱼不错。”
“谢谢。”
“小心刺。”他又补充了一句。
苏晓晓低头吃鱼。鱼肉鲜嫩,但她食不知味。
席间,长辈们问起他们的“恋爱经过”,傅寒川对答如流。什么一起去看午夜场电影,下雨天他给她送伞,她加班他特意去接……细节丰富,情节浪漫。苏晓晓听着,几乎要相信他们真的经历过这些。
他说话时,偶尔会转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晓晓配合地微笑,点头。心里却像悬着一根弦,越绷越紧。他演得太投入,太逼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寒川是真的很喜欢晓晓。”傅小姑笑着打趣,“我可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细心过。”
傅寒川笑了笑,没有否认。桌子底下,他的腿似乎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一下她的。
苏晓晓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这触碰短暂而轻微,却像一道微小的电流。
她抬头看他。他正侧头和二叔说话,侧脸线条流畅,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分不清。
这顿饭,在傅寒川完美的“演出”和苏晓晓小心翼翼的配合中,总算接近尾声。
佣人端上餐后水果。
“你们年轻人,以后多回来吃饭。”傅老爷子发话,算是认可了苏晓晓,“早点定下来,我们也安心。”
傅寒川伸手,覆上苏晓晓放在桌面上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爷爷放心。”他握着她的手,语气郑重,“我会照顾好晓晓。”
他的掌心紧紧贴着她手背的皮肤。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苏晓晓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明明知道是假的,这一刻,她却有种被珍视的错觉。
她垂下眼睫,没有抽回手。
离开老宅时,傅寒川依旧牵着她的手。直到坐进车里,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立刻松开了手。
刚才的温柔和体贴瞬间从他脸上褪去,恢复成惯有的淡漠。他甚至没有看她,直接拿起平板,处理起工作。
仿佛刚才那个体贴入微的“未婚夫”只是她的一场梦。
车窗外,路灯的光线飞速掠过他的脸,明暗交错。
苏晓晓悄悄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看着傅寒川冷峻的侧影。
这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而这场戏,似乎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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