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影子与月光我叫陆野。是沈听蓝的影子。自我十岁那年,
被她从城隍庙口的雪地里捡回沈家,已过去了十二年。十二年,足够一个孩童长成青年,
也足够我将“忠于沈听蓝”这五个字,用滚烫的烙印,死死刻进骨血里。我是她的暗卫,
是沈太傅精心培养、只为保护沈家嫡女的一把利刃。我活在阴影里,呼吸着与她不同的空气。
白日里,她是高高在上、清冷矜贵的沈家大小姐,而我,是连名字都不配被提及的影子,
只能隐在梁上檐后,护她周全。只有在最深、最沉的夜里,当月光滤过雕花窗棂,
在她闺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我才能短暂地获得一个“身份”——一个没有名字,
却可以靠近她的存在。她会褪去白日的华服珠钗,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赤着脚,
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轻轻叩响窗棂。“陆野。”她的声音会卸下所有清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慵懒,像羽毛搔刮过我的心尖。我便知道,我该出现了。
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从黑暗的角落无声走出,单膝跪地,垂着头,
恭敬地唤一声:“小姐。”这是规矩,也是我提醒自己保持距离的方式。她不喜欢。
她总会用那微凉的指尖,带着兰麝的香气,轻轻抬起我的下巴,
迫使我看向她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清亮逼人的眼眸。“说了多少次,没人的时候,叫我听蓝。
”她微微蹙眉,带着些许不满。“是,小姐。”我固执地重复,
心脏却因她的靠近而擂鼓般跳动。我不敢逾越,我怕这偷来的温暖,
会因我的贪婪而瞬间消散。她会叹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习惯,然后会主动靠过来,
将脸颊贴在我因常年握刀而带着薄茧的掌心。那微凉的触感,
总能奇异地熨平我心底所有因杀戮和黑暗而翻涌的躁动。她会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话。
说父亲对她的期望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说家族荣辱系于她一身,
让她如履薄冰;说京中贵女们的虚伪应酬,让她身心俱疲。偶尔,
也会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轻快与柔和,提起那个名字——王亦深。王太尉的独子,
京城有名的才子,温润如玉,君子端方。“今日诗会,王公子又拔得头筹,
连太子殿下都称赞不已呢。”“听闻王公子昨日在街上制止了纵马狂奔的纨绔,救下了老幼,
真是心地善良。”“陆野,你说……像王公子那样风光霁月的人,
会不会觉得我这般整日困于闺阁的女子,太过无趣呆板?”每当这时,
我的心就像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绵密而持久的疼。那疼不明显,却无处可逃。
我只能将头垂得更低,让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小姐蕙质兰心,京中无人能及。”是了,
她很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因她靠近而产生的每一次心跳,都是卑劣的亵渎。
我是阴沟里的影子,而王亦深,是那天边皎洁的明月,是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与她并肩欣赏繁华盛景,得到所有人祝福的良配。我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
我将那份不该有的妄念,死死摁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用忠诚和守护来粉饰太平。我以为,
能这样一辈子守着她,哪怕永远见不得光,也好。2 湖水寒彻骨变故发生在皇家秋猎。
围场喧闹,权贵云集。她与几位交好的贵女在水边的亭子说笑,
王亦深和几位公子哥也在不远处谈天论地。一切看似和谐美好,直到那声惊叫划破平静。
“有人落水了!是王公子!”我循声望去,只见王亦深在水中狼狈扑腾,显然不通水性。
沈听蓝几乎是在瞬间就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想也不想就要往水边冲。“小姐,危险!
”我本能地拉住她的手臂。水情不明,岸边湿滑,我不能让她涉险。“放开我!
”她猛地回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惶、焦虑,甚至是一丝厉色,“陆野!救他!
我命令你立刻去救他!他不能有事!”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我的心口。
原来,王亦深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重到可以让她瞬间失态,
重到可以让她毫不犹豫地对我说出“命令”二字,甚至忘了考虑我的安危。“是。
”我松开手,没有任何犹豫,纵身跃入了深秋冰冷的湖水中。湖水刺骨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王亦深因为恐惧,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缠住我,巨大的拖拽力几乎让我也沉下去。
我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脱力,才勉强将他拖回岸边。我瘫倒在草地上,浑身湿透,
冰冷的水顺着头发往下淌,肺部火辣辣地疼,呛咳不止。而沈听蓝,第一个冲过来的沈听蓝,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秒,便径直扑到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王亦深身边。
“王公子!王公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是那种为我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心疼。王亦深虚弱地睁开眼,抓住她的衣袖,
丝:“沈、沈小姐……多谢……多谢这位壮士舍身相救……”她这才像是猛然想起我的存在,
匆匆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庆幸,有余悸,但唯独没有对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我,
有半分关切和慰问。她只是飞快地说了一句:“陆野,你做得很好。”然后,
立刻又转向王亦深,掏出自己绣着玉兰的锦帕,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水渍和污泥,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单膝跪在冰冷的草地上,看着这一幕。秋日午后的阳光明明还有些暖意,
我却觉得比刚才的湖水还要寒冷彻骨。心脏的位置,有什么东西,
在那句“命令”和这个无视的眼神中,悄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周围的人们此时才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称赞王公子福大命大,
也顺带夸了我一句“忠勇可嘉”。可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不清。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对着另一个男人,那毫不掩饰、甚至超越主仆界限的担忧和温柔。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或许连那条她“宠爱”的狗都不如。狗受伤了,
主人还会抚摸安慰。而我,
只是她一把用得顺手、甚至可以在危急时刻为救她“重要的人”而毫不犹豫牺牲的工具。
3 污蔑与刑鞭自秋猎后,王亦深来沈府的次数越发频繁。
美其名曰感谢沈小姐当日关切之情,或是与沈太傅探讨诗文朝政。而他看我的眼神,
也渐渐变了。不再是最初单纯的感谢,而是多了一种审视,一种隐藏得很好的忌惮,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作为沈听蓝的暗卫,
我无法完全避开他。有时护送她回府,会在门口遇上;有时她在花园招待王亦深,
我需要隐在暗处护卫。我敏锐地察觉到,王亦深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
在沈听蓝面前提及我的“特殊”。比如,“陆护卫对听蓝你真是忠心耿耿,形影不离呢”,
或者“有陆护卫这样的高手保护,听蓝你真是安全无虞,令人羡慕”。话语听起来是夸赞,
但那语气,那眼神,总让我觉得别扭。沈听蓝起初不以为意,有时还会笑着附和两句。
但次数多了,我隐约感觉,她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些复杂的、我读不懂的东西。
山雨欲来风满楼。边境局势紧张,朝中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下。沈太傅是文官领袖,
坚定的主和派。而军中不少将领则主张强硬反击。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出大事了。
一份关乎边境安危的边防布防图抄本,竟然出现在了与敌国关系暧昧的使臣下榻的驿站附近!
虽然被巡防的士兵及时截获,但消息不胫而走,朝野震动,陛下大为震怒,下令彻查。
一场悄无声息却雷霆万钧的调查迅速展开。然而,所有线索,在经过一番“缜密”的追查后,
竟不偏不倚地,全部指向了我——沈家大小姐的暗卫,陆野。
眼看见”我鬼鬼祟祟出现在驿站周围;我“来历不明”的身世成了最大的疑点——一个孤儿,
怎配做沈家千金的暗卫?甚至还有“可靠证人”指认,曾见我与形迹可疑的外乡人秘密接触。
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已然将我牢牢罩住。我被两名神色冷峻的府兵押到沈家私设的刑堂。
堂上灯火通明,却照不透人心的幽暗。沈太傅面色铁青地坐在上首,
平日里温和的目光此刻锐利如刀。沈听蓝站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纤纤玉指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王亦深也在一旁,眉头紧锁,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痛”与“不可置信”。“陆野!”沈太傅猛地一拍桌案,
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沈家待你不薄,供你吃穿,教你武艺,让你护卫小姐!
你为何要行此背主叛国之大逆不道之事?!说,你是受何人指使?!”堂下的火盆噼啪作响,
空气灼热而窒息。我抬起头,目光越过盛怒的沈太傅,直接看向他身边的沈听蓝。
我的声音因连日的隔离审问而沙哑,却异常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惊讶的漠然:“小姐,我没有。” 我相信她。十二年朝夕相处,
我以为她至少该知道,我陆野或许卑微,或许不堪,
但绝不会做背叛她、背叛沈家、背叛家国之事。只要她信我,这污水泥沼,我便有勇气挣扎。
可她避开了我的目光,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再开口时,
声音冷得像腊月屋檐下悬着的冰棱,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一丝被欺骗的愤怒?“证据确凿,
桩桩件件都指向你!陆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吗?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听蓝,”王亦深适时上前一步,语气“沉痛”而“诚恳”地劝道,“伯父,
或许……或许陆野也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蒙蔽利用。他毕竟保护听蓝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往日情分上,若能迷途知返,供出同党,或可……从轻发落?
” 他这话,看似求情,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我的罪名,甚至暗示我背后有人,其心可诛!
“从轻?”沈太傅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失望与决绝,“此等叛国大罪,关乎社稷安危,
岂能因私废公!来人!给我重打三十鞭!打到他开口为止!然后关入地牢,严加看管,
等候圣上最终发落!”我被两名壮硕的家丁死死按在冰冷的刑凳上。
粗糙的麻绳勒进手腕的皮肉,带着屈辱的疼痛。执刑的是府中的老人,手上有分寸,
知道哪里最疼却不伤根本。但这三十鞭,是实打实的严惩,意在摧垮我的意志。第一鞭,
挟着风声,狠狠抽在我的背脊上。“啪!”皮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我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死死咬住了牙关。
视线因为疼痛而有些模糊,但我还是努力地、固执地抬起眼,
看向那个方向——沈听蓝站立的地方。她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王亦深就站在她身边,微微侧身,似乎是在遮挡这“血腥”的画面,
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表情充满了担忧与安慰。然后,就在第二鞭即将落下的间隙,
我看见,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细小的粉色花瓣,悠悠荡荡,
落在了王亦深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肩头。她看到了。她伸出手,那只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
依赖地贴在我掌心的手,此刻带着一种我从未享受过的、近乎本能的轻柔与细心,
为他拂去了那瓣落花。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温柔,
仿佛在做一件天经地义、重复过无数次的事情。而我的背上,是淋漓的鲜血,
是刺骨钻心的疼痛,是百口莫辩的冤屈!第二鞭,第三鞭……一鞭,又一鞭。
世界开始旋转、褪色。鞭挞声,执刑者的呵斥声,火盆的噼啪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她为王亦深拂去落花的那个画面,无比清晰地、带着残忍的慢动作,
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回放。每一帧,都比抽在身上的鞭子更狠、更痛地凌迟着我的心。三十鞭。
时间漫长如一个世纪。当最后一鞭落下,我像一摊没有骨头的烂泥,从刑凳上被拖起来。
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我被粗暴地拖拽着,
扔进了沈府最阴暗潮湿的地牢。身体撞击在冰冷肮脏的稻草上,激起一阵尘埃。
伤口接触到地面,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但我却感觉不到了。因为心里的那个地方,
已经彻底空了,冷了,死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在她为王亦深拂去落花的那一刻,被彻底掐灭。也好。这样也好。黑暗中,我闭上眼。
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多年前雪地里,那个穿着大红斗篷,笑得像个小太阳般的女童,
对我伸出手说:“哥哥,跟我回家吧。”家?我原本,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这场长达十二年的梦,该醒了。4 地牢与新生地牢里弥漫着腐烂和霉变的气味。
伤口在发炎,高烧反复折磨着我。意识在清醒和模糊间徘徊。每一次清醒,
感受到的都是身体和心灵双重的、无边无际的疼痛和冰冷。我知道我快撑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心死。活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地牢沉重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响动。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是孙婆婆。伺候沈听蓝多年的哑婆子。她不会说话,
看到我背上的惨状,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出了泪水。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敲恬蜜糕
一楼夜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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