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早餐摊,是这条街的活招牌,她靠这个供我读完大学。但我连续举报了她二十七次,
从地沟油到缺斤少两。街坊邻居都骂我是白眼狼,我妈更是当众打断了我的腿。
记者找上我:“你妈起早贪黑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非要砸她饭碗?
”我攥着手里的诊断书:“你敢不敢去查我妈的进货单,就查一样,查她每天买多少猪骨头?
”“只要你敢直播查证,我就承认我是畜生。”可记者去查了,我妈的猪骨用量清清白白,
她对着镜头哭诉我的不孝。当晚,我成了全网唾骂的白眼狼,而我妈被誉为“最美母亲”。
……记者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吊了起来。“苏晴女士,
我是《城市前沿》的记者,李燕。”她推了推黑框眼镜,将录音笔和话筒递到我面前。
“关于您母亲张丽华女士打断您腿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摄像机红灯闪烁。李燕见我不语,换了个问题。“网上都说,
您母亲含辛茹苦供您上大学。”“您毕业后,却连续二十七次举报她的早餐摊。
”“邻居们都说您忘恩负义,是这样吗?”我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
那是我妈打我时,在地上磕的。“您母亲在接受采访时说,她不怪您。
”“她说您只是工作压力大,精神有些偏激。”“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为您求情,
希望大家不要网暴您。”我开了口,声音嘶哑。“你相信她说的吗?”李燕愣住了。
她回答:“我们只呈现事实。”“事实?”我笑了。“好,我给你一个呈现事实的机会。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敢不敢去查我妈的进货单?
”李燕的眉头皱了起来:“进货单?”“对,什么都别查,就查一样。”“查她每天,
从城南屠宰场批发市场,”“买多少猪骨头。”“猪骨头?”“是的,猪骨头。”我盯着她,
说。“她最出名的就是那锅号称每天用上百斤猪骨熬制的高汤。”“你去查,
我给你一个独家新闻。”“只要你敢开着直播去查证,我就当着全国观众的面,
”“承认我是个畜生,给她磕头认错。”李燕的眼睛亮了。“好,我答应你。”她收起设备,
转身离开。摄像师临走前,给了我一个特写,眼神轻蔑。我知道,他们都不信我。没关系。
第二天上午九点,直播准时开始。《白眼狼女儿的最后指控:“最美母亲”的骨头汤是假的?
》直播间瞬间涌入了数十万观众。弹幕几乎全是骂我的。这女儿是真疯了,
连她妈的骨头汤都要污蔑。坐等打脸,这种人就该被送去电一电。心疼阿姨,
怎么养出这么个东西。镜头里,李燕带着团队,直接走进了城南最大的屠宰场批发市场。
张丽华的早餐摊,常年从这里一家姓王的摊位进货。王老板正在分割猪肉。“你们找谁?
”李燕递上名片,说明了来意。王老板一听,把杀猪刀往案板上一剁。
“你们是来给张大姐找事的?”他瞪着眼睛。“我老王在这里卖了二十年猪肉,
”“从没见过张大姐这么好的人!”“风雨无阻,每天凌晨四点就来我这挑骨头,
”“专挑最新鲜的。”“她那汤,熬得是真材实料,整条街谁不知道?”“她不光是做生意,
那是做善事!”“就上个礼拜,隔壁街的刘奶奶病了,”“张大姐二话不说,
专门挑最好的筒骨给她熬了一小锅汤送过去,”“一分钱没要!你们说,这样的人能干坏事?
”李燕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坚持问道。“老板,我们只是想核实一下,
”“张大姐每天大概从您这进多少斤猪骨?”王老板冷哼一声,从旁边拖出一个账本。
“你们自己看!”他把账本摔在案板上。“这是我这半年的进货记录!”“张丽华,每天,
猪筒骨加脊骨,一百二十斤,一天不落!”“一斤骨头市价八块,
她每天光骨头钱就得花近一千块!”“你们说,一个卖早餐的,图啥?
”“不就是为了让街坊邻居喝口好汤吗?”镜头给了账本一个特写。
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着日期、品名、数量、单价、总价。李燕对着镜头,表情有些尴尬。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更快了。一百二十斤!天啊,阿姨真是用良心在做生意!
这女儿的心是黑的吧?铁证如山还想狡辩?苏晴滚出来道歉!给你妈下跪!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进了镜头。是我妈,张丽华。
她穿着围裙,头发上还沾着面粉。她看到镜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就红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她冲到王老板面前,一把护住账本。“求求你们,别查了,
是我女儿不懂事,她不是有意的...”她转过身,对着镜头哭了。“小晴她心里苦,
我知道,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让她受委屈了。”“她举报我,打我骂我,都没关系,
只要她能解气。”“可这是我的心血啊...我不能让你们这么糟蹋...”她哭着,
身体摇晃,几近昏厥。周围的摊贩和顾客全都围了上来,对着镜头指指点点。
“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摊上这么个女儿。”“造孽啊!”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了三百万。
“最美母亲”的词条,被顶上了热搜第一。而我,“白眼狼苏晴”的词条,紧随其后。
李燕关掉了直播。当天晚上,一个新闻引爆了网络。
#最美母亲不堪女儿折磨服药自自殺#新闻配图里,
我妈张丽华脸色惨白地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我表妹陈静对着镜头哭诉。
“都是苏晴逼的!都是她!”“今天直播结束后,大姨回来就一直哭,说她不想活了,
”“说她养了个讨债鬼!”“我劝了她好久,就去给她倒杯水的功夫,
”“回来就发现她吞了一整瓶安眠药!”陈静举着一张空药瓶,对着镜头嘶吼。
“幸亏我发现得早,医生说再晚五分钟,大姨就没命了!”“苏晴!你满意了吗?
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住院的医院地址被曝光,
楼下聚集了大量市民。他们举着横幅,高喊着“苏晴滚出来”、“给阿姨下跪道歉”。
有人甚至往我的病房窗户上扔鸡蛋和烂菜叶。医院不得不派保安在我的病房门口守着。
公司老板打来电话,直接将我辞退,让我不要影响公司声誉。房东也打来电话,
让我立刻搬走,不然他就换锁。一夜之间,我众叛亲离,无家可归。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燕发来的短信。“苏晴,你把我害惨了。”“我现在因为制造虚假新闻被停职调查。
”“你,好自为之。”看着那条短信,我闭上了眼睛。那一晚,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她当着我爸的面把鸡腿夹给我,等我爸一走,
又立刻抢回去塞进自己嘴里。画面一转,我被无数人围着,他们朝我扔石头,骂我是畜生。
而我妈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笑容。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白眼狼滚出来”的口号传进我耳朵里。我看着窗户上黏着的蛋液和烂菜叶,感到恐惧。
但几秒钟后,恨意就压倒了一切。看着那些咒骂,我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些兴奋。我知道,
他们骂得越狠,张丽华将来就会摔得越惨。我甚至低声笑了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扔吧,
继续扔。你们今天扔的每一个鸡蛋,明天都会变成砸在张丽华头上的石头。张丽华,
我的好妈妈。你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真好。你不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地狱。我挣扎着坐起来,不顾护士的阻拦,
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我拄着拐杖,走到病房门口。门外是两个保安。“苏女士,
您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我看着他们说:“我要去见记者。”“我要,开发布会。
”医院的会议室里挤满了记者。李燕也来了,她站在角落里看着我。我拄着拐杖,站在台前,
闪光灯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苏晴女士,请问你对你母亲自杀一事有何回应?
”“你是否承认自己长期精神虐待母亲?”“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无数个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我。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们。直到现场安静下来,
我才开口。“我今天来,不是来道歉的,是来回答一个问题的。”我看向角落里的李燕。
“李记者,还有各位媒体朋友,”“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毕业后,
”“连续二十七次举报我的母亲,每一次都失败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因为,
每一次卫生部门的检查人员前脚刚接到我的举报电话,”“后脚就有人给我妈通风报信。
”“等检查人员上门时,看到的永远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后厨,
”“和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食材。”我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我妈很聪明,
她用小恩小惠,”“收买了我们那一片的联防队员,甚至街道办的某些人。
”“她是个表演天才。”“她会用那些买来作秀的新鲜骨头,
”“单独熬一小锅真正的骨头汤,”“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街上生病的孩子。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宁愿自己不赚钱也要做好事的圣人,”“而我,
是那个想要砸掉圣人饭碗的疯女儿。”“我的每一次举报,都成了她表演无辜的舞台,
”“也成了加深别人对我疯癫印象的证据。”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至于那张猪骨进货单...”我笑了笑,带着嘲讽。“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妇女,
”“能做出那么专业的、连会计都挑不出错的假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背后,
一直有一个人在帮她出谋划策。”“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好表妹,”“学会计专业的大学生,
陈静。”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陈静的直播形象一直是善良无辜,没人想到她会参与其中。
李燕的瞳孔一缩,脸色变得难看。“苏晴!你血口喷人!”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陈静。
她扶着刚刚“出院”,脸色依旧“苍白”的我妈,冲了进来。“你自己丧心病狂,
还要拖我下水!”我妈靠在陈静身上,一副要哭的样子。“小晴,
算了吧...别再说了...妈求你了...”她们的出现,再次将现场气氛点燃。
记者们立刻调转镜头,对准了这对“可怜”的母女。我看着她们的表演,和李燕的脸。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不再理会她们的哭闹,而是直视着李燕,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她听清。“李记者,你的职业生涯,不该断送在一个骗子手里。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线索,一个她绝对来不及准备的线索。”李燕盯着我。
“别再查她买什么了。”我开口。“去查她扔掉了什么。”“每周三下午三点,
后巷的垃圾中转站,”“找那种最重、用黑色大塑料袋装的东西。”“你打开看看,
就知道那一百二十斤猪骨头,到底去了哪儿。”李燕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她不甘心,
决定再赌一次。她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一台隐蔽摄像机。当天下午,
她就潜伏在了后巷里。视频发过来时,我正在办出院。我点开视频,画面晃动。
镜头对准的是垃圾中转站。下午三点整,我妈张丽华推着她那辆收摊的三轮车,准时出现。
她和往常一样,将车上的垃圾分类丢进不同的垃圾桶。最后,她从车斗深处,
拖出三个黑色塑料袋。袋子很重,她拖动时很费力。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
才将三个黑袋子扔进了垃圾箱里。然后,她推着空车离开了。等她走远后,
李燕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她戴着手套和口罩,翻进了那个垃圾箱。
她将其中一个黑色塑料袋拖了出来,用小刀划开。袋子一破开,一股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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