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妻子用我的狗,喂饱了她的情人。结婚三年,许沁心里住着的,
永远是那个叫顾远的男人。而我,不过是她堵住悠悠众口的工具。我们之间唯一的活物,
是那条叫豆包的狗。我以为,豆包是我的。直到顾远回来,笑着说天冷了,想吃顿狗肉火锅。
许沁的刀,磨得比她的眼神还亮。她把豆包端上桌,像献祭一件最宝贵的礼物。
她以为我会崩溃,会发疯,会求她。我没有。我只是拿起筷子,笑着对他们说:“来,
我们仨,一起尝尝。”1门没锁。我推开门,玄关的感应灯没亮,坏了三天了,许沁没提,
我也懒得修。黑暗里,我熟练地踢掉鞋,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客厅亮了,空荡荡的。
许沁不在。我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放松。她在,这个房子里就有一股绷紧的气,
跟琴弦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我换上拖鞋,走向厨房。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新的便利贴,是许沁的字,瘦长,带钩,看着就有点刻薄。“晚饭在锅里,
自己热。我出去一趟。”我撕下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打开锅盖,
里面是两个凉透的菜,一盘炒青菜,一盘番茄炒蛋。这是我们结婚前说好的,她不爱做饭,
但必须得做,算是一种义务。她履行得很好,每天都有,但永远是这两样,
像是饭店里应付检查的菜色。我没动,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一根火腿肠。“汪!
”一声低沉的叫声从我脚边响起。我低下头,豆包正仰着脑袋看我,尾巴小幅度地摇着。
它是一条金毛,三岁了,是我从收容所领回来的。当时许沁是反对的,
她说她不喜欢动物毛发。但我坚持。我说,这个家太安静了,需要点声音。她看了我很久,
最后说:“随便你,但你得负责它的一切。”于是,豆包就成了我的狗。
喂食、洗澡、铲屎、带它出门,都是我一个人。许沁从不碰它,看见它甚至会绕着走。
有时候豆包想亲近她,她会皱着眉躲开,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但豆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它好像觉得,只要坚持,总有一天能捂热那块冰。我蹲下身,摸了摸豆包的脑袋。“饿了?
等着,我给你弄好吃的。”我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切了火腿肠,配着米饭。
又给豆包的碗里倒满了狗粮,还特意加了个蛋黄。它吃得呼噜呼噜响,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看着它,心里那点下班后的疲惫好像散了点。这三年来,这个家里唯一欢迎我回来的,
就是豆包了。吃完饭,我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豆包趴在我的脚边,脑袋枕着我的拖鞋,
睡得正香。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我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我想起今天下午,在公司楼下,
我看到许沁了。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车的是个男人,我没看清脸,但那个侧影,
我有点印象。我没打电话问她,问了也没用。她会说,是客户,是朋友。
她的借口永远那么完美,完美得让我懒得去戳穿。我们就像合租的室友,
遵守着最基本的同居协议,互不干涉。财产AA,家务分担,对外扮演恩爱夫妻。
只有我知道,她心里那座城,城门上挂着的名字,叫顾远。顾远,她的大学学长,
她的白月光,她爱而不得的男人。我见过照片,在她的旧钱包夹层里,
一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人,搂着她的肩膀,两人脸上都是青春的样子。听说,顾远出国了,
一走就是五年。许沁等了他两年,最后在家里的压力下,选择和我商业联姻。
我们两家公司有合作,这场婚姻,对谁都有好处。除了对我。我图什么呢?我那时候想,
或许,时间长了,人心是能捂热的。现在看来,我错了。石头就是石头,你抱着它,
最后凉的还是你自己的身体。晚上十一点,门响了。许沁回来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混着一种陌生的男士香水味。那味道不属于我。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静。“还没睡?
”“嗯。”我应了一声,关掉电视。她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径直走向卧室。
经过我身边时,她停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我等着。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进了卧室,
关上了门。我坐在黑暗里,听着卧室里传来她洗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
我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拧动。这扇门,
跟我们之间的那扇心门一样,看似没锁,但我知道,我永远也推不开了。我转身去了次卧。
豆包跟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腿。我把它抱进怀里,它的身体很暖。“豆包,这个家,
就剩我们俩了。”我在它耳边轻声说。它好像听懂了,呜咽了一声,把头埋得更深了。
2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早,带着豆包出去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许沁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她化了很精致的妆,穿了一条我没见过的裙子,整个人都在发光。这光不是为我亮的。
她面前放着手机,正在视频通话。我听到了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沁沁,
你那边天亮了啊?我这刚天黑。”是顾远的声音,带着笑意。“是啊,阿远,
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就这个月吗?”许沁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娇嗔和期待。
她手里拿着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牛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我停在玄关,
豆包在我脚边,不安地动了动。“快了,下周的机票。到时候,第一个就去见你。”“真的?
”许沁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种光芒,能灼伤人,“那我等你。”“好,等我。”视频挂断了。
许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她甚至没发现我回来了。我清了清嗓子。
她这才像被惊醒一样,回头看我。看到我的一瞬间,她脸上的光迅速褪去,
又变回了那个冷淡的许沁。“回来了?”她说。“嗯。”我把豆包的牵引绳挂在墙上,
“他要回来了?”“谁?”她明知故问。“顾远。”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她避开了我的目光,
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语气很平淡:“嗯,回来办点事。”“办完事还走吗?”我问。
“不走了。”她放下杯子,“他打算在国内发展。”我的心沉了一下。不走了。
这三个字像三颗钉子,钉进了我的生活。接下来的几天,许沁像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研究菜谱,买各种漂亮的餐具,甚至开始学插花。那个冷清的房子,
突然多了很多人气。但这些人气,都与我无关。我知道,她是在为顾远的到来做准备。
她甚至开始对豆包露出笑脸了。虽然那笑意不达眼底,但她不再绕着它走,
偶尔还会扔个球让它去捡。豆包受宠若惊,每次都屁颠屁颠地把球叼回来,
讨好地放在她脚边。许沁会弯下腰,象征性地摸摸它的头,然后对我说:“你看,
豆包还是挺可爱的。”我看着她,心里冷笑。你不是觉得它可爱,你只是觉得,
你爱的那个人,或许会喜欢它。周五那天,我下班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的休闲衬衫,牛仔裤,头发微卷,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亮晶晶的。和照片里一样,阳光,耀眼。他就是顾远。许沁坐在他旁边,
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都是我平时不爱吃的。看见我,
顾远站了起来,主动伸出手:“你就是陈宇吧?你好,我是顾远。”他的手很温暖,
也很有力。我握了上去,面无表情:“你好。”“阿远刚下飞机,我就把他接过来了。
”许沁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我们好多年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聊。”“是吗。
”我换了鞋,走到他们对面坐下。“汪汪!”豆包从阳台跑了过来,看见家里有陌生人,
它好奇地凑到顾远脚边,嗅了嗅。顾远的笑容僵了一下。我看见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arct的厌恶。“这是你养的狗?”他问我,语气很客气,
但那份疏离感很明显。“是啊,”我把豆包叫到我身边,摸着它的背,“它叫豆包。”“哦。
”顾远笑了笑,对许沁说,“沁沁,我忘了跟你说,我对狗毛过敏,而且……我从小就怕狗。
”许沁的脸色立刻变了。她站起来,走到豆包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豆包,
回你自己的窝里去!”豆包被她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夹着尾巴跑回了阳台的小窝。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不好意思啊,阿远,
”许沁赶紧道歉,“我不知道你怕狗。陈宇,你也是,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把狗关好。
”我看着她,没说话。你不知道他怕狗?你那么爱他,连他怕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
你只是选择性地忘记了,因为你需要用豆包来点缀你“贤惠人妻”的形象?
顾远打了个圆场:“没事没事,不怪你。是我没提前说。其实也不是怕,就是有点不习惯。
”他嘴上说着不习惯,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阳台,
带着警惕和防备。那顿晚饭,是许沁亲手做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她不停地给顾远夹菜,嘘寒问暖,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我默默地吃着饭,
听他们聊国外的趣事,聊大学时的回忆。那些话题,我一个也插不进去。我就像一个局外人,
闯进了一场不属于我的久别重逢。饭后,顾远要走。许沁坚持要送他下楼。
他们站在门口换鞋,靠得很近。我看见顾远抬起手,很自然地帮许沁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许沁的脸红了,低着头,像个怀春的少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们走了之后,
我一个人收拾着满桌的狼藉。阳台上传来豆包轻轻的呜咽声。我走过去,
看见它把头埋在爪子里,身体微微发抖。我蹲下身,把它抱进怀里。“没事了,豆包,
没事了。”它在我怀里蹭了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知道,这个家,从今天起,
连最后一丝平静都将被打破了。顾远回来了,带着一阵风。这阵风,
要把这个家里最后一点属于我的东西,都吹走。3顾远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他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晚上。每次来,都带着各种礼物,有时是给许沁的,
有时……也“顺便”给我带一份。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我一次都没拆开过,
全都堆在书房的角落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许沁很高兴,她觉得这是顾远在“尊重”我,
在维系我们之间脆弱的“和平”。只有我知道,那不是尊重,是示威。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他可以轻易地踏入我的家,和我平起平坐地坐在餐桌上,甚至,比我更像这个家的男主人。
而我,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每次我表现出一点不悦,
许沁就会用一种夹杂着哀求和警告的眼神看着我。她在说:陈宇,算我求你,别让我难堪。
我不想让她难堪。我只是觉得恶心。更让我恶心的是,每次顾远来,豆包就必须被关在阳台。
一个小小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是他们三人的欢声笑语,
门内是豆包不安的刨门声和低低的呜咽。我试过抗议。有一次,
我对许沁说:“它也是这个家的一员,你不能这么对它。”许沁正在切水果,她头也没抬,
说:“顾远怕狗,你知道的。你就当是为了我,委屈一下豆包,行不行?”又是为了她。
我冷笑:“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她切水果的刀一顿,猛地抬头看我,
眼睛里全是冷光:“陈宇,你什么意思?非要在这个时候扫兴吗?”我看着她,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争不过她,因为在她心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至少,
她还会为了顾远,去“委屈”那条狗。而我,连被她“委屈”的价值都没有。从那以后,
我不再抗议。顾远来之前,我会主动把豆包带到阳台,给它放好水和玩具,然后关上门。
隔着玻璃门,豆包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委屈和不解。我不敢看它的眼睛。
我怕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影子。这天,天气骤然转冷,刮起了大风。顾远又来了,他说,
这么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许沁立刻响应,风风火火地去超市买回了一大堆食材。
牛羊肉卷、各种丸子、新鲜的蔬菜,摆了满满一桌。电磁炉上,
红油锅底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麻辣的香味。“真香啊。
”顾远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叹道。许沁给他烫了一筷子毛肚,笑着说:“你喜欢吃就好。
”气氛很好,好得有点不真实。我低头吃着东西,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突然,
顾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阳台的方向,问:“那条狗……还在吧?”“在呢,
”许沁说,“关着呢,你放心。”“哦。”顾远点点头,然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说起来,我老家那边,天冷了都喜欢吃狗肉火锅,说是大补。那味道,啧啧,香得很。
”我的筷子停住了。我抬起头,看到许沁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像是抓住了一个绝佳的讨好机会,立刻接口道:“是吗?我也听说过,但一直没吃过。
真的那么好吃?”“那当然。”顾远说得绘声绘色,“肉质紧实,越炖越香。尤其是带皮的,
炖得烂烂的,入口即化,满嘴都是胶质。”许沁咽了口唾沫,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阳台。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你看,”顾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这不就有现成的食材吗?”他说得那么轻松,
那么自然,就好像在说“这不有现成的白菜吗”一样。我手里的筷子,
“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许沁和顾远都朝我看来。“你怎么了?”许沁皱着眉问。
我没理她,我死死地盯着顾远,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顾远似乎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摊了摊手,说:“开个玩笑而已,
陈宇,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我看着他,也看着许沁。许沁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反对,反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我懂了。这不是玩笑。这是试探。
顾远在试探许沁,为了他,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而许沁,已经准备好交出她的答卷了。
我慢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筷子,重新坐好。我说:“这个玩笑,不好笑。”“行行行,
不好笑就不好笑。”顾远摆摆手,“吃饭,吃饭。肉都老了。”他不再提这个话题,
但我知道,那颗种子已经种下了。就在许沁的心里。那天晚上,顾远走后,许沁在厨房洗碗。
我站在她身后,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动心了?”她洗碗的手没停,水声哗哗作响,
掩盖了她声音里的情绪。“动什么心?”“吃豆包。”我说。她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几秒,
她才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奇怪。“陈宇,你是不是疯了?那是阿远的一句玩笑话,
你怎么还当真了?”“是玩笑吗?”我逼视着她,“我怎么觉得,
你很想把这个玩笑变成真的?”她被我问住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像是被激怒了,把手里的碗重重地摔在水槽里,发出刺耳的响声。“是!
我是动心了!怎么样?”她冲我喊道,“顾远想吃,我就想让他吃到!这有错吗?
不就是一条狗吗?它能比顾远还重要?”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跟她争论什么呢?
在一个为了讨好心上人,连杀掉自己养的宠物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人面前,所有的道理,
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她在哭什么呢?哭我的不理解?还是哭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为顾远“奋不顾身”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豆包的命运,已经悬在了刀尖上。4我以为许沁只是一时冲动,
气头上说的话。等她冷静下来,会意识到这件事有多荒唐,多残忍。我又错了。第二天早上,
我醒来的时候,许沁已经不在家了。我以为她去上班了。直到我走进厨房,
看到砧板上放着一把崭新的刀。很长,很锋利,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那不是我们家平时用的切菜刀。那是专门用来剔骨的刀。我的心,猛地一抽。我冲到阳台,
豆包还在窝里睡着,肚子一起一伏。听到我的声音,它睁开眼,冲我摇了摇尾巴。我蹲下身,
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它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跳是平稳的。还好,它还在。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在公司,我几次想给许沁打电话,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每次拿起手机,我又放下了。我能问什么?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去杀豆包?如果她承认了,
我该怎么办?我发现自己很懦弱。我害怕听到那个确定的答案。我开始自欺欺人。也许,
那把刀只是她买来做别的菜用的。也许,她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我怀着这种侥幸,
熬到了下班。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打开门,屋子里很安静。许沁的车在楼下,说明她在家。
我换了鞋,心脏怦怦直跳。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传来很轻微的声音。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我看到了许沁。她背对着我,站在水槽前。她穿着围裙,正在磨刀。
就是早上我看到的那把新刀。“霍霍”的磨刀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磨得很认真,很专注,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在擦拭自己的武器。我的手脚冰凉。
“许沁。”我叫了她一声。我的声音在发抖。她停下动作,回过头。她的表情很平静,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她对我笑了笑,说:“你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今天我们吃点特别的。”特别的。我看向阳台。阳台的门关着,窗帘也拉上了。
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豆包呢?”我问。“在里面睡觉呢。”她说得云淡风轻,
“我怕它吵,把它关在里面了。”睡觉?我的心稍微松了一点。也许,她只是在准备,
还没动手。我还有机会。我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许沁,我们谈谈。
”我说,“把刀放下。”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刀,顺从地把它放在了砧板上。
“你想谈什么?”她问。“别做傻事。”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条命。
你不能因为它不是人,就随意剥夺它的生命。”“是吗?”她反问,“那顾远呢?他的愿望,
就不重要吗?他只是想吃一顿狗肉而已,这个愿望很过分吗?”“过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想吃,让他去别的地方吃!外面那么多狗肉馆!
为什么非要吃豆包!”“因为豆包是我们的!”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用我们的狗,
做给他吃,这才有诚意!你懂不懂?”我懂。我怎么会不懂。这不是诚意。这是投名状。
她要杀了豆包,向顾远证明,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良知,包括人性。“我不许。
”我握紧她的手腕,“只要我还住在这个家里一天,我就不许你动它。”我的态度很坚决。
许沁看着我,眼神慢慢冷了下去。那种温柔的伪装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的偏执和疯狂。
“陈宇,”她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件事,你拦不住我。
”她用力甩开我的手。我没防备,被她甩得后退了一步。她重新拿起那把刀,刀尖对着我。
“你再拦我一下试试。”她的眼神,比她手里的刀,还冷,还利。我看着她,
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我拦得住她今天,拦得住她明天吗?只要她存了这个心思,她总有办法。
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守着豆包。我能怎么办?带着豆包离家出走?然后呢?把这个家,
把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拱手让给顾远?凭什么?一种荒谬的、扭曲的念头,
突然从我心底升起。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去保护一条她想杀掉的狗?
我凭什么要为了维持这段早已死亡的婚姻,去扮演一个圣人?我累了。这三年的忍耐,
这三年的自我消耗,已经把我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我看着许沁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突然就不想再拦了。你不是想证明你有多爱他吗?好啊。你去证明。我倒要看看,
你用一条狗的命换来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成色。我倒要看看,那个让你神魂颠倒的男人,
看到你亲手操刀,为你献上这份“大礼”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开了路。“你请便。”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许沁愣住了。她可能设想过我会跟她大吵大闹,会抢走她的刀,会把豆包藏起来,
但她一定没想过,我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我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出了厨房。我走到阳台门口,拉开了窗帘。豆包趴在窝里,看见我,
高兴地站起来,使劲摇着尾巴。隔着玻璃门,它用爪子扒拉着,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好像在问我,为什么还不放它出去。我看着它,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对不起,豆包。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我转过身,背对着阳台,
走进了次卧,然后反锁了房门。我不想看,也不想听。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厨房里,传来了许沁走向阳台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再然后,
是豆包惊喜的、短促的叫声。紧接着,那叫声,变成了一种惊恐的、凄厉的惨叫。最后,
一切都安静了。5房间里很暗,我没开灯。窗帘拉着,只有一丝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在地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线。我不知道自己保持着那个姿势多久了。用被子蒙着头,
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耳朵里很安静。安静得可怕。那种死一样的寂静,
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煎熬。我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豆包最后那声惨叫。尖锐,短促,
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它到死可能都不知道,那个每天它都摇着尾巴讨好的人,
为什么要对它举起屠刀。我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像被人用手攥住了,一点一点收紧。
我想吐。胃里翻江倒海,但我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往上涌。我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干呕。镜子里,我的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像个鬼。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冰冷的水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扶着墙,
慢慢地走回房间。我不敢去客厅,更不敢去厨房。我怕看到我无法承受的画面。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个逃兵。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我能听到外面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剁东西的声音。“咚、咚、咚”,一声一声,很有节奏,
像是在敲击我的心脏。还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她在清洗。清洗豆包的血,
还是清洗她自己的罪恶?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飘来一股……肉香。夹杂着各种香料的味道,
很浓郁。我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连活鱼都不敢杀的女人,
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亲手杀死的宠物,做成一道菜。爱情,
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成这样吗?还是说,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为了达到目的,
可以不择手段,冷血无情。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有一次家里进了蟑螂,
她吓得跳到沙发上尖叫,让我赶紧把蟑螂打死。那时候,我觉得她很可爱。现在想来,
她不是怕蟑螂,她只是怕脏了她的手。对于她不屑于触碰的东西,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你去毁灭它。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许沁发来的微信。
“出来吃饭。”简短的四个字,没有丝毫的情绪。就好像,
她刚刚只是在厨房做了一道普通的家常菜。我没有回。我把手机扔到一边,
继续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听到了敲门声。“陈宇,你听见没有?出来吃饭!
”许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我没动。“你不出来是吧?行,
那我让阿远上来叫你。”顾远。她竟然还叫了顾远来。她是要让他来欣赏她的“战利品”吗?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愤怒。一股血腥味,直冲我的脑门。
我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拉开了房门。许沁正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手机,
看样子是准备给顾远打电话。她看见我,愣了一下。大概是被我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你……”我没让她说下去。我一把推开她,径直走向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正中间,放着一个砂锅,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一股浓郁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的肉香,扑面而来。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砂锅上。
许沁从后面跟了上来,她站在我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和炫耀。“我炖了三个小时,
加了十几味香料。阿远马上就到,他一定会喜欢的。”我看着那个砂锅,没有说话。
我好像看到了豆包的脸。它总是喜欢把头枕在我的腿上,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
好像在说,主人,我最喜欢你了。门铃响了。许沁的眼睛一亮,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要去迎接她的国王。“我去开门。”她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顾远。
纸间游鱼
小岛
花舞语
然也也
桃酥酥呀
疏墨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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