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葬礼上的陌生泪痣雨下得不大,但足够打湿一切。
林初夏站在墓园门口,黑色的裙摆被风裹挟着,贴上小腿,一片冰凉。
她手里攥着一张略显褶皱的追悼会通知函,电子版,打印得并不清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模糊,且不真实。十年了。她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江辰”这个名字。更没想过,
会是在一个初春的雨天,来参加他的葬礼。走进墓园,空气里是湿土和草木的味道。
稀稀落落的人,撑着黑色的伞,像散落在幕布上的墨点。她放慢脚步,刻意落在人群后方。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见到十年未见的、已然模糊的旧日同学?还是怕见到棺木中,
那张可能已经陌生的脸?追悼厅门口,人们依次签名,进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签下“林初夏”三个字时,笔尖有些滞涩。负责接待的中年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递给她一朵白色的绢花。厅内肃穆,低回的哀乐像背景音,
缠绕着细碎的啜泣。正前方,悬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笑得温和。眉眼清俊,轮廓比少年时硬朗了些,
但那份独特的干净气质没变。是江辰。是那个曾经占据了她整个十六岁夏天,
又像风一样消失不见的江辰。林初夏站在人群末尾,远远望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闷闷的,并不剧烈的痛,却沉甸甸地往下坠。她以为自己会哭。但眼眶干涩得发疼。
十年光阴,似乎早已将那些激烈的情绪,无论是爱是恨,都冲刷得淡了。留下的,
只是一种空茫的钝痛。她看着照片,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眉、他的眼。然后,她的视线,
猛地定格。定格在他照片上,右眼眼角的下方。那里,
有一颗非常非常小的、浅褐色的……泪痣。林初夏下意识地抬手,
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右眼眼角下方,那个同样的位置。那里,也有一颗泪痣。一颗曾经,
让她在十六岁那年,被推入“替身”漩涡的泪痣。当年,所有人都说,江辰之所以注意到她,
对她好,就是因为她眼角这颗痣,像极了他心底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她曾为此自卑,
为此心碎,为此在无数个夜里,恨不能将这颗痣抠掉。可现在……照片上的江辰,
清晰无误地,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泪痣。一颗,她记忆中十六岁的少年江辰,
脸上并没有的泪痣。怎么回事?是照片处理时的瑕疵?
还是……一个荒谬、却带着尖锐刺痛感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脑海。
难道……“林小姐?”一个温和而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初夏猛地回神,心脏狂跳。
她转过头,看见一位气质雍容、鬓角已花白的妇人,正红着眼眶看着她。妇人的面容,
与照片上的江辰有几分依稀的神似。是江辰的母亲。十年过去,她苍老了许多,
但林初夏依然认得。“阿姨……”林初夏有些无措地低声应道。江母看着她,目光复杂,
有悲伤,有怀念,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她轻轻拉起林初夏的手,
将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塞进她手里。触手是硬质的封面,
带着旧物特有的微凉和厚重感。“小辰留给你的。”江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哽咽,
“他嘱咐我,一定要在今天,交到你手上。”林初夏低头,
看着手中那本沉甸甸的、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体温的……笔记本。或者说,是一本日记。
封皮是磨损的深蓝色,没有任何字样。在这一刻,
周围的一切声音——哀乐、哭声、雨声——都仿佛瞬间远去。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和手里这本日记冰冷的触感。他留给她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什么?那颗莫名出现在他照片上的泪痣,又意味着什么?
十六岁那年初夏所有的疑惑、委屈、以及被时光掩埋的悸动,伴随着这本突如其来的日记,
如同潮水般轰然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Chapter 2:十六岁,
转角撞见光记忆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旧照片,边缘微微卷起,色彩却在那阵风吹来时,
骤然鲜活。那是十年前,一个槐花盛开的初夏。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香气,
混合着新书本的油墨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水泥地上洒下晃动的光斑。
林初夏抱着一摞新领的教材,低着头,匆匆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转学第一天,
一切都很陌生。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这让她有些不安,
只想快点找到高一三班的教室。楼梯转角。她只顾着看门牌号,没留意迎面走来的人。
“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怀里的书本天女散花般掉了一地。她自己也踉跄了一下,
幸好扶住了墙壁。“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道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没关系。
”一个清冽的,带着些许温和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抬起头。逆着光,
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正弯腰,帮她一本一本地拾起散落的书。
“新同学?”他站起身,把整理好的书递还给她。距离拉近,林初夏看清了他的脸。
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嘴唇的弧度很好看。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
澄澈又深邃,此刻正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那笑意,像初夏的风,拂过心尖,有点痒。
“嗯……谢谢。”她接过书,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尤其,是在她右眼眼角的位置。林初夏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她知道自己那里有颗泪痣,
平时并不觉得什么,但此刻被一个陌生男生这样看着,忽然有些难为情。
是不是……不太好看?“我叫江辰。”他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你呢?”“林初夏。
”她轻声回答。“林初夏。”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很好的名字。
夏天刚刚开始的样子。”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半点刻意搭讪的油腻,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是去高一三班吗?”他问,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好……谢谢。”林初夏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好闻气息。走廊很长,光影明明灭灭。她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一些。走到教室门口,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同学,
嘈杂声一片。江辰侧身,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依然噙着那抹令人安心的笑。
“欢迎来到你的新世界,林初夏同学。”那一刻,教室里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林初夏抱着书,迈进了门槛。她不知道,从这个看似偶然的转角开始,她的十六岁,
将被这个名字叫做“江辰”的少年,彻底照亮。也彻底改变。她更不会知道,十年后,
在那个阴雨的葬礼上,她会再次回想起这个瞬间,并终于读懂了他当时看向她泪痣时,
那复杂眼神里深藏的、无法言说的秘密。那不是审视一个替代品的目光。
那更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确认。一句无声的:找到你了。
Chapter 3:一本日记的交付追悼会结束了。哀乐停止,人群像退潮般,
低声交谈着,陆续散去。空气里残留着香烛和雨水混合的、悲伤的味道。
林初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人流走出来的。她站在墓园出口的屋檐下,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的日记。牛皮纸包裹已经被她下意识地拆开。
日记本的封皮是软革的,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浅色的纤维。它很旧了,
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冰凉的触感却仿佛能烫伤皮肤。
江辰的母亲在把日记交给她之后,就被几位亲戚搀扶着离开了。临走前,
那位憔悴的妇人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初夏心慌——有悲伤,有怜悯,
还有一种……仿佛完成了重要托付的释然。为什么是我?十年毫无联系,他生命最后时刻,
为什么会留东西给她?一颗泪痣。一本日记。这两个毫不相干的物事,在此刻串联起来,
像一把生锈的锁,突然横亘在她面前,而钥匙,似乎就在这本日记里。
她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走到不远处一棵枝叶稀疏的梧桐树下。
那里有一条被雨水打湿的石质长椅。她坐下,裙摆立刻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雨水顺着树叶间隙滴落,偶尔砸在日记封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她的指尖有些发抖。
这本日记里,藏着什么?是少年时代那些她已知的、关于“替身”的残忍真相的补充说明?
还是……别的,她从未想过的东西?那个照片上的泪痣,像个幽灵,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闭上眼,十六岁那个阳光灿烂的转角,江辰带着笑意的眼睛如此清晰。可转瞬,
就被灵堂里那张黑白照片上,带着陌生泪痣的沉静面容覆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扭曲。
她终于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轻掀开了日记硬质的封面。扉页很干净。没有名字,没有题记。
只有一行字,用黑色墨水书写,笔迹是熟悉的、属于江辰的清瘦有力。但那墨色,
看起来比日记内页的字迹要新一些,像是后来添上去的。那行字,很简单。
简单到只有七个字。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林初夏的眼底,
瞬间抽空了她周身所有的温度和力气。如果还能遇见,初夏,
我唯一后悔的是……字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墨水有轻微的洇开。然后,
是更重的、几乎要穿透纸背的最后一笔:那句“我爱你”,从未亲口告诉你。
雨水滴落在手背上,冰凉。林初夏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世界的声音再次远去,
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我爱你”?……从未亲口告诉你?什么意思?
这根本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解释!这不是忏悔,不是告别,
这……这听起来像是一场迟到了十年、并且永远无法送达的……告白。她猛地抬起头,
望向墓园深处那个刚刚立起的新碑方向,视线却被层层叠叠的树木和雨帘阻挡。江辰。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这本日记,记录的究竟是什么?
Chapter 4:天台上的草莓糖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
涌出的却是十六岁那年冰冷的酸楚。流言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整个年级。“看,
就是她,三班新来的转校生。” “眼角有颗痣那个?
听说……是江辰学长因为她像别人才……” “嘘,小点声!不过真的好像啊,
特别是那颗泪痣……” “怪不得江辰对她那么照顾……”窃窃私语无处不在。食堂排队时,
操场做操时,甚至只是去上个厕所,林初夏都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
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试图解释,可无人倾听。她试图无视,
可流言愈演愈烈。原本几个还算说得上话的新同学,也渐渐疏远了她。
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不洁的标签。周五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笑着闹着。林初夏独自一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觉得每一道掠过的视线都充满了审视。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操场,一口气跑上了教学楼空旷的天台。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也吹干了眼角险些溢出的湿意。她趴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
望着远处操场上那些模糊跳跃的身影,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为什么是她?
就因为一颗莫名其妙的痣?那个叫“苏芸”的女生,到底是谁?真的那么像吗?
江辰……他每次看向她,真的都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吗?
想到江辰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可能蕴含的是对另一个人的深情,
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发疼。她并不讨厌江辰,
甚至……那种被优秀又温柔的人特别关注的感觉,让她在陌生的新环境里,
偷偷生出过一丝隐秘的欢喜。可现在,这点欢喜变成了最大的讽刺。
“原来……我只是个影子。”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就在这时。
“吱呀——”身后传来天台铁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林初夏吓了一跳,
慌忙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猛地回头。逆着光,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门框上。
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一角,额前的碎发也有些凌乱。是江辰。他怎么会来这里?他看着她,
眼神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询问。好像早知道她会在这里。林初夏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了的眼圈。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这个流言的源头。
脚步声靠近。带着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住。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
他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校服裤袋里伸出手。
掌心躺着一颗包装纸印着可爱草莓图案的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喏。”他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依旧温和。林初夏愣愣地看着那颗糖,没有动。
江辰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她的校服袖口。“林初夏。”他叫她的全名,
语气里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终于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此刻却像藏着很深的东西,她看不懂。“眼泪是咸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
然后将那颗草莓糖轻轻放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握拳的手心里。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皮肤,
带着微凉的温度。“但糖是甜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不像平时那样阳光,却更显真诚。“试试看。”风还在吹,远处的喧嚣模糊不清。
手心里那颗小小的草莓糖,却仿佛有千斤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熨帖着她冰凉的掌心。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疑惑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逆着光,
轮廓清晰又柔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只是替身,他何必追到天台,
递来一颗无关紧要的糖?可如果他不是……那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Chapter 5:日记扉页:“致我的初夏”雨,似乎下得更密了。
冰凉的雨丝被风斜斜吹进树下,落在林初夏的手背和日记扉页上,洇开一小圈模糊的水痕。
那行“我爱你”的墨迹,在水痕边缘微微晕染,像一声未能圆满的叹息。她像被烫到一样,
猛地合上日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不可能……这一定是恶作剧。
或者是她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江辰怎么会……爱她?
那个让她整个青春期都活在“替身”阴影下的江辰,那个不告而别、十年杳无音信的江辰,
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后悔没有亲口说爱她?荒谬。太荒谬了。她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必须看下去。
这本日记里,一定有答案。她再次翻开。跳过那让她心神俱震的扉页留言,指尖颤抖着,
翻到了日记的正文第一页。页眉处,写着日期。是十年前,她刚转学不久的一个日子。字迹,
是熟悉的、属于十六岁江辰的清瘦笔迹。只是,比起扉页上那似乎带着决绝力道的后来添注,
这里的字迹显得更青涩一些,笔画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正文的开头,没有称呼,
没有铺垫。只有一句平静到残忍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她心底激起无边寒意:医生说我还有一年。林初夏的呼吸骤然停止。
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视觉神经。……一年?
什么一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简单的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她的目光机械地向下移动。下一行,字迹依旧平静,
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想用这一年,好好告别。告别?和谁告别?和这个世界?
和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还是……和某个,他刚刚遇见,却注定无法拥有未来的人?
一个可怕的、模糊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升起的魅影,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型。
……天台上的草莓糖……他那些看似莫名却又无比坚定的维护……难道……她猛地向后靠去,
冰冷的石椅靠背硌得她脊背生疼。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她却感觉不到冷,
只觉得一股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她终于明白,江辰母亲那复杂的眼神里,
包含的是什么。那不是对一个“儿子曾喜欢过的普通女孩”的寻常感慨。那是一个母亲,
看着儿子用最后生命精心编织一场幻梦,而眼前的女孩,
就是那场幻梦唯一女主角的……悲悯与无奈。告别。原来,
十六岁那场看似突如其来的“偏爱”与“接近”,从一开始,
就是一场倒计时的……盛大告别。林初夏颤抖着,继续往下读。日记的下一行,
笔迹似乎用力了些:今天,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叫林初夏。她的眼角,
有一颗和妈妈一样的泪痣。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告别仪式,
注定无法平静了。Chapter 6:校庆舞台下的“你信我”记忆的潮水,
将林初夏带回十六岁那年的校庆前夕。流言并未因天台那颗草莓糖而消散,
反而在封闭的校园环境里发酵得更加剧烈。
当文娱委员将校庆汇演节目报名表传到林初夏面前时,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她,带着审视和看好戏的意味。林初夏从小练舞,功底扎实。
转学前,她是母校舞蹈队的台柱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个人独舞”一栏,
填上了自己最拿手的曲目。消息很快传开。“她?一个转校生,也好意思报独舞?
” “想出名想疯了吧?不怕跳砸了给三班丢人?” “说不定是有人‘鼓励’她报的呢?
毕竟……像嘛。”恶意的揣测像跗骨之蛆。选拔当天,小礼堂坐满了学生代表和老师。后台,
准备上场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只有林初夏独自坐在角落,抱着膝盖,看着光洁的地板发呆。
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心脏跳得很快,手心沁出冷汗。她开始后悔了。
也许不该出这个风头。也许安安静静地当个“影子”,才是她应该做的。“下一个,
高一三班,林初夏!独舞——《风之絮语》!”报幕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走向侧幕。舞台的追光灯刺得她眯了眯眼。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面孔,
却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音乐前奏缓缓流淌。
她摆好起始姿势,努力摒除杂念。然而,第一个旋转动作做完,台下就传来几声清晰的嗤笑。
“动作也就那样嘛……” “还以为多厉害呢……”她的节奏瞬间乱了半拍。呼吸变得急促,
四肢开始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她几乎要忘了。恐慌像冰水,
从头浇到脚。完了。她要搞砸了。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眼眶发热的瞬间——她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侧幕的方向。那里,光线昏暗。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靠着墙,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姿态看起来很放松。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着她的失误。
他的目光,沉静地、专注地,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隔着一小段距离,隔着舞台上炫目的光,
林初夏看不清他脸上的细微表情。但就在她望过去的那一刹那。他动了。他微微直起身,
依旧看着她。然后,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很轻,
很快。接着,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对着她的方向,做出了三个字的口型。
你、信、我。没有声音。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初夏混乱的脑海。世界瞬间安静了。
台下的嘈杂,音乐的流淌,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只看到侧幕那个模糊的身影,
和他无声传递过来的、带着奇异魔力的三个字。你信我。信什么?信我能跳好?
信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还是……信他?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那三个字里滋生,
顺着目光传递过来,注入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
眼底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音乐还在继续。她卡准节拍,
接上了下一个动作。这一次,她的舞姿不再僵硬,反而带上了一种决绝的、宣泄般的美。
每一个伸展,每一次旋转,都仿佛在用身体诉说着不被理解的委屈和想要证明自己的倔强。
灯光追随着她。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嗤笑声消失了。那些质疑的目光,慢慢变成了惊讶,
然后是欣赏。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流言,忘记了观众,
只记得侧幕那道沉静的目光,和那三个字——你信我。一曲终了。她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
胸口剧烈起伏。礼堂里静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林初夏喘着气,看向侧幕。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厚重的幕布,静静垂落。仿佛刚才的一切,
只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但胸腔里那颗重新变得滚烫、有力地跳动的心脏,
告诉她——那不是幻觉。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刻,是他,用一句无声的“你信我”,
为她劈开了所有质疑的阴霾。Chapter 7:“我不是在看她,
我是在预习没有她的未来。”小礼堂里的掌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带着十六岁特有的、虚浮的荣光。但下一秒,就被现实中冰冷的雨声击得粉碎。
林初夏坐在湿透的长椅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紧紧捏着日记泛黄的纸页。
校庆那天的兴奋、委屈、以及最后如释重负的激动,还残留在记忆的味蕾上,带着一丝甘甜。
可日记上的字,却像黄连,瞬间将那点甘甜化为铺天盖地的苦涩。
她翻到了记录校庆那天的日记。日期下方,江辰的字迹不像往常那样平稳,
笔画间带着一种压抑的急促。她上台了。灯光打在她身上,真好看。像会发光。
开头是平静的叙述,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林初夏的心微微抽紧。台下有嘘声。我听见了。
那几个人的脸,我记住了。笔迹在这里加重,透出一股冰冷的怒意。
林初夏仿佛能看见十六岁的江辰在昏暗的侧幕里,绷紧的下颌线。她慌了。动作僵住。
快要哭了。我得做点什么。看到这一行,林初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那个关键时刻,他出现在侧幕,那个无声的口型。日记的下一段,空了一行。
仿佛书写者需要积蓄力量。然后,是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文字:我走到侧幕,看着她。
我对她说了“你信我”。她看懂了。她真的……重新跳起来了。而且跳得那么好,
比任何一次排练都好。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我。读到这儿,
林初夏的嘴角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怀念的弧度。那天,
她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但日记的下一句,像一把钝刀,猛地割裂了这短暂的温情。
可是,你知道吗,林初夏?江辰在这里,用了第二人称“你”。仿佛不是在记录,
而是在隔着时空,对她倾诉。当所有人,包括你,都以为我是在鼓励你,
是在为你对抗全世界的时候——我真正的感受,是绝望。林初夏的呼吸一滞。绝望?
为什么是绝望?她迫不及待地往下读,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我看着你在舞台上发光,
看着你终于挣脱了那些流言蜚语,像一只终于展开翅膀的蝴蝶。
我心里想的却是:这么美的光芒,这么自由的飞翔,一年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不是在欣赏你的绽放。我是在提前预习,没有你的、漫长而灰暗的未来。
每一秒你的闪耀,都在提醒我,我即将失去。那句“你信我”,
或许支撑了你那一刻的舞台。但它耗尽了我对抗整个命运的全部勇气。
掌声响起来的时候,我逃走了。我躲在器材室后面,吐了。可能是因为紧张,
更可能是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时刻,看一次,就少一次了。而我,甚至没有资格,
在结束后,给你一个真正的拥抱。我必须开始筹划那个“更艰难的决定”了。
那个能让你在我离开后,不至于太伤心的决定。日记到这里,这一天的记录戛然而止。
“更艰难的决定”?林初夏猛地想起,不久之后,那个关于“白月光苏芸”的流言,
就开始甚嚣尘上,并且,得到了江辰似是而非的“默认”。难道……一个冰冷彻骨的猜想,
如同毒蛇,缠上了她的心脏。她一直以为的“替身”羞辱,
她整个青春期最大的心结……竟然可能是他深思熟虑后,
为她准备的……一副让她能够恨着他、从而更容易忘记他的“解药”?雨水模糊了视线。
日记上的字迹也变得氤氲不清。林初夏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江辰。你这个……骗子。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Chapter 8:雨夜的伞与未言明的病校庆汇演的成功,像一道微弱的光,
短暂地照亮了林初夏灰暗的转学生活。虽然“替身”的流言并未根除,
裴圭里
文虫儿
奉天证道
用户10036154
雨枫泰泰泰
逢小希
快乐的皮蛋
起飞啦啦啦
裴圭里
燕云十八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