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春寒料峭,细雨刚住。江南烟雨浸润下的芙蓉镇,青石板路滑腻得能照出人影。镇东头,
临河而建的“云锦阁”早已不复昔日门庭若市的盛景,朱漆剥落,檐角结蛛,
只余一块乌木匾额在暮色里泛着沉寂的光。阁内,一名身着半旧藕荷色衣衫的少女,
正就着窗外最后一缕天光,俯身于一张宽大绣架前。她指尖捏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针尖牵引着五彩丝线,在一片素白缎子上起落穿梭,动作轻柔而专注,
仿佛怕惊扰了画中即将成型的芙蓉。少女姓苏,名锦年。
曾是江南三大绣坊之一的苏家云锦阁,传到她这一代,
只剩她一个孤女守着这空空荡荡的祖业。父母早年在一次护送贡品上京的途中遭遇变故,
双双离世,云锦阁的辉煌便如昨日黄花,迅速凋零。赖以成名的“云雾叠影针法”即将失传,
库中积压的寻常绣品,也难敌新兴绣庄的冲击,生意一落千丈。锦年落下最后一针,
轻轻咬断丝线,长吁出一口气。她抬头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
桌角油灯如豆,映着她清瘦的面庞,眉眼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静,却也掩不住一丝疲惫。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伺候苏家多年的忠仆赵嬷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满脸忧色:“小姐,歇歇吧,
天都黑了,仔细伤了眼睛。先喝点粥暖暖身子。”锦年接过温热的粥碗,道了声谢,
轻声问:“嬷嬷,这个月的账目……”赵嬷嬷叹了口气,
摇摇头:“几家老主顾都推说再看看,新开的‘丽华绣庄’价钱压得低,花样又新,
抢走了不少生意。库房里那些料子,再卖不出去,怕是连这月的房租都要凑不齐了。
”锦年握着碗沿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头看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没有说话。她记得小时候,
云锦阁是何等风光,父亲运针如飞,母亲巧手配色,各地客商慕名而来,一匹云锦价值千金。
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总会好起来的。”她声音很轻,不知是在安慰嬷嬷,
还是在安慰自己,“苏家的招牌,不能倒在我手里。”正说着,
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赵嬷嬷疑惑地前去应门,门外站着的,
竟是镇上有名的牙婆王婆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体面、面容白皙的中年管事。“哎哟,
苏小姐,大喜事啊!”王婆子未语先笑,扭着腰肢跨进门来,
“这位是京城‘瑞宝斋’的周管事,特意从京城赶来,想跟您谈一笔大买卖!
”那周管事目光在略显破败的厅堂里扫过,最后落在苏锦年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拱手道:“苏小姐,
久仰云锦阁大名。敝号东家对贵阁失传的‘云雾叠影’技法神往已久,听闻尚有传承,
愿出高价,求购一幅以此技法绣制的‘山河锦绣图’。”锦年心中一动。
“云雾叠影”是苏家不传之秘,能令绣品呈现出光影流动、如雾似幻的奇效,
非嫡系子弟不授。父母去世突然,她也只学得七八分火候,且多年未曾动用此技。
“周管事恐怕有所不知,”锦年稳住心神,语气平静,“‘云雾叠影’技法繁复,
所需丝线亦非凡品,且绣制一幅‘山河锦绣图’耗时良久。再者,此技乃苏家根基,
不便轻易外卖。”周管事呵呵一笑,似乎早有预料:“苏小姐的难处,敝东家自然知晓。
价钱方面,好商量,定金五百两,成之后,再付一千五百两。丝线材料,由敝号一应提供,
皆是上品。”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东家还托我带句话,说若苏小姐肯割爱,
瑞宝斋或可助云锦阁重振声威。”两千两白银!这对如今的云锦阁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重振声威的承诺,更是直击锦年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然而,将家族绝技卖予外人,
终究是违背祖训之事。她下意识地抚摸着绣架上刚刚完成的那朵芙蓉,花瓣层叠,
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她用普通针法绣的,虽精致,却远不及“云雾叠影”的神韵。
“此事关系重大,容锦年考虑几日。”锦年没有立刻答应。周管事也不强求,
留下名帖和一小匣上等丝线作为样品,便随着王婆子告辞离去。人走后,厅内恢复寂静。
赵嬷嬷看着那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丝线,忧心忡忡:“小姐,京城来的,
开口就是两千两……这馅饼也太大了些,老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锦年走到窗边,
推开纸摘窗,夜风带着河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对岸,“丽华绣庄”灯火通明,
隐隐传来丝竹笑语之声。她握紧了手中的名帖,指尖冰凉。“我知道有风险,嬷嬷。
”锦年望着漆黑的河水,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这也许是云锦阁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业就这么垮掉。”她想起父母生前对刺绣的痴迷与坚守,
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父亲曾说,
希望她的人生如锦缎般绚烂,也将苏家的锦绣技艺传承下去。夜色中,
一艘乌篷船无声地滑过河面,船头立着一道修长身影,隔着蒙蒙水汽,
似乎向云锦阁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身影在夜色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气度。锦年并未留意,
她的心思全在那幅遥不可及的“山河锦绣图”上。是坚守祖训,抱残守缺,
最终与云锦阁一同沉寂?还是冒险一搏,借助外力,为祖业争一线生机?这个选择,
如同眼前这深不见底的夜色,沉重地压在了十六岁少女的肩上。她只知道,
芙蓉镇的平静水面下,似乎因这京城来客,开始漾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
涟漪瑞宝斋周管事来访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芙蓉镇漾开圈圈涟漪。
不过一夜之间,镇上传遍了“京城富商欲重金求购云锦阁秘技”的风声。这风声里,有羡慕,
有嫉妒,更多的则是揣测与观望。次日清晨,河面上的薄雾尚未散尽,苏锦年便已起身。
她心绪不宁,索性不再睡,搬了张小凳坐在临河的窗边,对着蒙蒙天光,
整理着祖母传下的一箱旧绣样。这些绣样纸张泛黄,边角磨损,
但上面用细笔勾勒的花鸟鱼虫、山水人物,依旧灵动传神,
每一笔都凝聚着苏家数代人的心血与智慧。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纹路,
仿佛能触摸到逝去亲人的温度,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赵嬷嬷端来早饭,是一碟清粥,
两样小菜,外加一个煮鸡蛋。她看着锦年眼下的淡青,心疼道:“小姐,
可是为那京城来的事烦心?依老奴看,这事透着古怪。那‘云雾叠影’技法多年未现世,
他们怎就如此笃定小姐一定会?还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锦年剥着鸡蛋壳,
轻声道:“嬷嬷所虑,我亦思量过。瑞宝斋名声在外,或许真有其消息来源。
至于时机……或许是巧合,或许,”她顿了顿,“有人觉得我山穷水尽,更容易松口。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衣着光鲜、像是其他绣庄管事模样的人,
簇拥着一位摇着折扇、衣着最为华丽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那公子哥儿锦年认得,
是镇上最大绣庄“丽华绣庄”的少东家,姓钱,名富贵,为人最是轻浮张扬。
钱富贵用扇骨敲了敲云锦阁虚掩的门板,也不等里面回应,便自行推开,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锦年身上打转,笑道:“哟,苏大小姐,听说你这快要关张的铺子,
来了桩了不得的大买卖?真是可喜可贺啊!”他身后的跟班们跟着哄笑,语气不善。
赵嬷嬷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锦年身前:“钱少爷,大清早的,有何贵干?若是买绣品,
我们欢迎;若是存心找茬,还请自重!”钱富贵“唰”地合上折扇,
指了指锦年手中那本旧绣样,皮笑肉不笑地说:“买绣品?
你们云锦阁除了这些老掉牙的破烂,还能拿出什么新鲜货色?本少爷今天来,
是给你们指条明路。京城那瑞宝斋,水深着呢,小心有命拿钱,没命花!不如这样,
你把那劳什子‘云雾叠影’的秘诀卖给我丽华绣庄,价钱嘛,好商量,总比被外人骗了强!
”锦年放下绣样,站起身,面色平静地看着钱富贵,目光清冷:“钱少爷的好意,
锦年心领了。不过,苏家的技艺,是卖是留,自有锦年决断,不劳外人费心。若无他事,
请回吧,铺子小,容不下这许多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钱富贵被她看得有些讪讪,哼了一声:“不识抬举!咱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人悻悻而去。
经此一闹,锦年心中反而清明了几分。丽华绣庄的反应如此之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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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清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