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局首次载人实验就遭遇了故障。
>我们四人滞留在五万年后的地球——森林发着蓝光,巨兽在云层间游弋。
>当地野人把我们当成了神明,跪拜我们带来的“神火”。
>女生物学家用基因疗法救活了垂死的野人婴儿。
>当晚,野人首领把自己的女儿推到了我的帐篷里。
>语言学家破译了部落岩画:“天神乘着火舟降临,留下永恒血脉。”
>直到基因专家发现惊人事实:这些野人的DNA里,早就刻着东亚人特有的标记片段。
>我们突然明白——自己就是神话里开天辟地的祖先。
时间撕裂的声音,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巨响,更像一种灵魂被强行从躯壳里抽离的窒息感。林海死死抓住座椅的合金扶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透过冰冷的金属直抵骨髓,牙齿在巨大的压力下咯咯作响。透过狭小的舷窗,只能看到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仿佛宇宙本身正在沸腾、崩解。视觉被剥夺,听觉被扭曲,只剩下身体内部器官在狂暴加速力下痛苦的呻吟和挤压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股要将人碾碎的力量骤然消失。
随即是坠落。
不是平缓的滑翔,而是失控铁块般直挺挺的砸落。林海的身体被惯性狠狠甩向前方,又被坚韧的安全带猛地勒回椅背,胸口一阵窒闷的剧痛。他眼前金星乱冒,耳畔充斥着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尖啸,以及某种庞大结构轰然倒塌的沉闷巨响。灼热的焦糊味混杂着浓烈的臭氧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驾驶舱,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警报系统在撞击后几秒钟才迟钝地苏醒,发出断断续续、垂死般的微弱蜂鸣。几块显示屏顽强地闪烁着,映出舱内弥漫的淡蓝色烟雾。
“老张!”林海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报告状态!苏芮!陈锐!活着就吭一声!”他一边吼着,一边摸索着解开身上的束缚带。安全带卡扣似乎有些变形,他用尽力气才“咔哒”一声解开。
“咳咳…还…还没散架…暂时!”工程师张振国的声音从烟雾深处传来,带着剧烈的咳嗽和压抑不住的痛楚,“妈的…右腿…好像卡住了…别管我,先看主系统!”
“我…我没事。”苏芮的声音紧随其后,虽然微弱但还算清晰,带着生物学家特有的冷静,“生理体征监测显示…陈锐和我…生命体征稳定。轻微震荡反应。”
“我…我也在。”陈锐的声音有些发飘,那是眩晕的后遗症,“头部磕了一下…不严重。报告…报告读数,林队!”
林海艰难地撑起身,摸索到主控面板前。大部分屏幕一片漆黑,只有角落一块巴掌大的应急屏顽强地闪烁着幽蓝的光。他用力抹开屏幕上的浮尘和凝结的水汽,指尖冰冷。一行行代表系统状态的红字触目惊心:动力核心离线,导航阵列离线,通讯阵列离线…时空坐标定位…离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手指飞快地敲击着仅存的几个还能感应的虚拟按键,试图调取最核心的数据。屏幕闪烁了几下,终于艰难地弹出一个简洁到令人心寒的读数:
时空坐标锚定:地球同步轨道参照系
时间偏移:+50127年地球标准历法
误差:±0.5年
系统状态:严重损毁。时空跃迁引擎核心模块缺失。初步诊断:不可逆故障。
五万年。
这三个冰冷的数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钎,狠狠钉进了林海的太阳穴。他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不得不扶住滚烫的控制台边缘才勉强站稳。五万年。地球标准历法的五万年。他们被故障的跃迁引擎,像丢垃圾一样,甩到了时间河流下游一个遥不可及的荒芜滩涂上。
“林队?”苏芮的声音穿透烟雾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坐标?”
林海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用力吞咽了一下,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锚定…地球。”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吐出那个令人绝望的数字,“时间…偏移…五万…零一百二十七年。”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像铅块。
舱内死一般的寂静。连那垂死的蜂鸣都仿佛消失了。
“五…五万年?”张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老林!你他妈再说一遍?系统是不是崩了?读数错了?!”
“主系统…崩溃,但…基础时空定位模块…由独立核电池供电…读数…有效。”林海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他抬起手,指向那个幽蓝屏幕上刺眼的数字。
短暂的沉默后,是陈锐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苏芮那边则传来一声金属小罐落地的轻响,大概是她的便携急救包没拿稳。
“引擎…核心模块…确认缺失?”张振国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像溺水者抓住的稻草。
林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系统诊断…不可逆故障。老张,我们…回不去了。”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回不去了。这四个字在死寂的、弥漫着焦糊味和绝望的驾驶舱里无声地回荡,撞在扭曲的金属舱壁上,又沉重地反弹回来,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舱壁严重变形,应急气密门死死卡住。张振国被卡在扭曲的驾驶座椅和变形的控制台之间,右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却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苏芮和陈锐用应急液压杆撬开逃生通道的盖板。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金属痛苦的呻吟和张振国压抑的闷哼。
“嗤——”
高压气体喷出的声音尖锐刺耳。盖板终于被撬开一条缝隙,外界的气息猛地涌入。那不是林海记忆里任何熟悉的味道——没有雨后泥土的清新,没有工业城市的尘埃,也没有森林的草木芬芳。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腐烂植物、某种奇异甜香和浓重土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灌满了他们的鼻腔和肺叶。陈锐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海是最后一个爬出来的。他双脚踩上地面时,身体晃了晃,立刻被苏芮扶住。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强烈的眩晕感,然后抬起头。
视野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倒性的景象填满。
天空是一种诡异的、浑浊的深紫色,仿佛凝固的淤血。几颗巨大到超出常识的星体,散发着惨白冰冷的光芒,如同宇宙巨兽冷漠的眼瞳,高悬在穹顶。脚下的大地并非泥土,而是一种深褐色、质地松软如巨大菌毯的物质,微微起伏着,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堵无法逾越的“墙”——那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巨型植物构成的原始森林。
那些“树”。它们没有叶子。粗壮得如同远古神庙巨柱的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幽蓝绿色荧光的苔藓类生物,像流淌的液态宝石。更高处,伸展出的并非枝条,而是一种类似巨大蕨类植物孢子囊的奇异结构,每一个都大如房屋,表面同样流淌着变幻不定的冷光,蓝、绿、紫、惨白……它们无声地呼吸着,将整片森林浸染在一片迷离诡谲的光雾之中。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费力,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甜腻与腐烂的古怪气味。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又仿佛被拉伸扭曲到了极致。五万年的鸿沟,以这样一种超现实、蛮荒而瑰丽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方式,粗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天……”陈锐的惊叹卡在喉咙里,只剩下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对着那发光的森林和诡异的天空,启动了个人终端上的微型环境扫描仪。微弱的蓝光在仪器表面闪烁了几下,旋即熄灭。他用力拍打了几下,毫无反应。“所有…所有电子设备…强干扰…完全失效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科技依赖者骤然被剥夺工具的茫然。
张振国被苏芮和陈锐合力搀扶着,靠在一块相对平整、布满发光苔藓的巨石上。他脸色惨白,嘴唇因为剧痛而哆嗦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那堵发光森林的边界。“这鬼地方…连空气都他妈有毒吗?”他喘息着,声音虚弱。
“未知强辐射背景,成分复杂…生物活性极高…初步判断…对人体有潜在慢性危害。”苏芮蹲在张振国身边,动作麻利地从急救包里取出生物胶和简易固定夹板,处理他那明显骨折的小腿。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指尖微微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震动。她手中的便携式生物检测仪同样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屏幕上的数据流混乱不堪。
林海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片令人眩晕的光之森林。他绕着坠毁的时光机残骸走了一圈。曾经代表人类尖端科技的造物,此刻像被巨力揉捏过的锡箔玩具,深深嵌入那片松软的深褐色“菌毯”中。扭曲的合金骨架裸露着,断裂的管线无力地垂落,舱体裂开巨大的豁口,里面闪烁着几簇微弱的电火花,如同濒死生物最后的神经反射。核心引擎所在的尾部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空洞,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一口咬掉。空气里弥漫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回不去了。这个认知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眼前这堆冰冷、扭曲、彻底报废的金属残骸。一种冰冷的绝望,比五万年的时光更沉重,缓慢地渗入骨髓。
“核心…没了。”林海的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他指着那个巨大的空洞,“跃迁引擎…彻底消失了。连碎片…都没留下。”他弯下腰,从灼热的残骸边缘,捡起一块巴掌大的、边缘扭曲焦黑的金属板。那是时光局闪亮的徽记,此刻却被高温和撞击蹂躏得面目全非。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上面凸起的纹路,指尖传来的只有粗糙和冰冷。
张振国看着那个空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狠狠骂了一句:“操!”
就在这沉重的死寂即将吞噬所有人时,一声悠长、凄厉、穿透力极强的嚎叫,毫无征兆地从远处那片发光的密林深处响起!
“呜嗷————”
那声音绝非地球上任何已知生物所能发出。它充满了原始的暴戾和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刺入灵魂深处。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不同的音调,不同的方位,此起彼伏地呼应着,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号角,在迷离的光雾中迅速逼近!
林海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猛地丢掉手中的残片,几乎是本能地吼了出来:“隐蔽!找掩体!快!”
苏芮和陈锐的反应同样迅速。两人立刻停止了对张振国的处理,一人一边,几乎是拖着行动不便的工程师,踉跄着扑向时光机残骸后方一块相对高大、被厚重发光苔藓覆盖的巨石阴影下。张振国被拖拽时疼得倒抽冷气,却死死咬住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海紧随其后,背靠着冰冷潮湿、散发着微光的岩石表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他拔出别在腰间的高分子震动匕首,冰冷的金属握柄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他侧过头,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粘稠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那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躁的兽吼在回荡,伴随着某种沉重生物在松软地面上奔跑、踩踏发出的“噗噗”闷响,以及巨大肢体粗暴地撞断发光植物枝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第一道庞大的阴影,撞碎了森林边缘流淌的光雾,冲进了相对开阔的坠机点区域。
那东西…难以名状。
它像是由几种截然不同的史前巨兽粗暴地缝合而成。整体轮廓类似一头畸形的巨犀,但覆盖全身的不是皮肤,而是一层厚厚的、布满瘤状凸起的深褐色甲壳,甲壳缝隙间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绿色液体。它的头部异常巨大,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恐怖巨口,占据了大半个头颅。最令人惊骇的是它的脊背——那里并非骨骼,而是生长着三根巨大、扭曲、如同巨型蕨类植物叶柄般的肉质触须,每一根的顶端都裂开成花瓣状,中心镶嵌着一颗不断转动、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球状物,如同活体的探照灯,无情地扫视着这片区域。它粗壮的四肢末端,是如同挖掘机铲斗般巨大、覆盖着坚硬甲壳的蹄爪。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张振国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惊呼,脸上毫无血色。
“别出声!”林海用气声低吼,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形态各异但同样狰狞可怖的巨兽冲了出来。有的像披着骨甲的巨型蜥蜴,拖着长尾,口器裂开至耳根;有的则如同放大了千百倍、长着锋利骨刃节肢的昆虫,复眼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它们的目标似乎并非时光机残骸,而是彼此!
最先出现的“巨犀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蹄爪猛地践踏地面,松软的菌毯地面剧烈震颤。它脊背上那三根触须顶端的惨绿“眼球”骤然锁定了旁边一头形如巨蜥、覆盖着惨白骨甲的怪兽。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墨绿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它花瓣状的口器中喷射而出!
“嗤啦——!”
那液体精准地命中骨甲巨蜥的侧腹。坚固的骨甲瞬间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冒出滚滚白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巨蜥发出痛苦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试图甩掉那致命的毒液。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另一头如同放大版巨型甲虫、挥舞着镰刀般前肢的怪物,利用巨蜥痛苦分神的瞬间,猛地扑上!它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巨蜥相对脆弱的脖颈连接处!
“咔嚓!”
骨肉碎裂的声音令人作呕。巨蜥的惨嚎戛然而止,巨大的头颅几乎被整个斩断,仅剩一点皮肉相连,喷溅出的并非鲜红血液,而是一种散发着荧光的幽蓝色粘稠液体,如同活物般在地面蠕动。巨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发光的孢子尘埃。
杀戮一旦开始,便再无停止。另外几头巨兽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盛宴。它们互相撕咬、喷射毒液、挥舞致命的器官。粘稠的、散发着各色荧光的体液四处飞溅,将深褐色的菌毯地面染得一片狼藉。刺鼻的腥臭、酸腐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浪潮,狠狠冲击着林海等人的感官。
苏芮死死捂住嘴,身体因强烈的反胃而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陈锐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地狱般的景象,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张振国则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些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怪物,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疯了…都他妈疯了…”
林海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将每一头巨兽的形态、攻击方式、可能的弱点都死死刻进脑海。这是生存的本能。他手中的匕首,在这些动辄数层楼高的怪物面前,渺小得如同牙签。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冰冷刺骨。他们被困在时间尽头,手无寸铁,面对着这种超乎想象的蛮荒地狱。
这场血腥的混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最后一声垂死的哀鸣在空气中消散,这片小小的空地上只剩下几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庞大残骸,以及被各种荧光体液浸透、如同打翻颜料桶的地面。胜利者是一头形似巨蝎、尾部却长着蛇形头颅的怪物,它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身躯上也布满了深深的爪痕和腐蚀的痕迹。它发出低沉、疲惫的嘶鸣,用巨大的螯钳撕扯下一大块还冒着热气的“巨犀怪”尸体,然后拖着沉重的战利品,一步一步,缓缓退回了那片流淌着诡异光芒的密林深处,消失在光雾之中。
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那些发光植物依旧在无声地“呼吸”,变幻着迷离的光晕。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尸体的恶臭,凝固在粘稠的空气里。
林海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后背的作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他大口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走…必须离开这里…”苏芮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松开捂着嘴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血腥味…会引来更多…更可怕的东西…”她看向林海,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恐惧。
林海用力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看了一眼靠在石头上、脸色灰败、因剧痛和惊吓而虚脱的张振国。
“老张,”林海的声音嘶哑,“撑住。”
他不再犹豫,和陈锐一起,小心翼翼地架起张振国沉重的身体。每一步都踏在粘稠、散发着荧光和恶臭的菌毯上,如同踩在尸骸铺就的地毯上。他们不敢去看那些小山般的残骸,不敢去看那些流淌着的、如同活物的荧光体液。目标只有一个:离开这片被死亡标记的屠宰场,逃进那片同样未知、但至少暂时没有掠食者嘶吼的发光森林。
幽暗的森林深处,几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如同隐藏在腐叶下的爬虫,正透过层层叠叠、流淌着蓝绿光芒的巨型蕨叶和虬结的藤蔓,死死盯着那四个闯入者蹒跚离去的背影。
张振国的右腿小腿骨折,断骨刺穿了皮肉,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肮脏的作战服。林海和陈锐轮流背负着他沉重的身躯,在松软湿滑、布满发光苔藓的菌毯上艰难跋涉。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随即又被缓慢蠕动的菌丝悄然覆盖。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的胶,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肺叶沉重地拉扯着胸腔。苏芮紧跟在侧,手中紧握着一支应急强光手电筒——这是少数还能在强干扰下勉强工作的低技术设备。刺眼的白光柱在弥漫着幽蓝光雾的密林中撕开一道狭窄的通道,照亮了无数在黑暗中无声爬行的、形态怪异的虫豸,它们受惊后飞快地钻入厚厚的苔藓或巨大的蕨类根部缝隙。
“不行了…停下…老林…真的不行了…”张振国趴在陈锐背上,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断断续续,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汗水混杂着泥土和荧光粘液,从他灰败的脸上淌下。
林海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抬头望去,四周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发光巨柱和摇曳的孢子囊,如同置身于一座巨大而诡异的活体迷宫。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没有食物,没有净水,没有安全的栖身之所,还有一个重伤员…他们能撑多久?
“苏芮…老张的腿…”林海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苏芮立刻蹲下身,借着强光手电的光芒检查张振国的伤口。暴露的断骨边缘沾满了污秽的泥土和苔藓碎屑,周围皮肉已经开始呈现出不祥的红肿。她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种环境下,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条件,感染几乎是必然的结局,而感染就意味着死亡。
“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固定!彻底清创!”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陈锐,帮我按住他!林队,警戒!我需要空间和光!”
林海立刻拔出匕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流淌着光雾的幽暗。陈锐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按住张振国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苏芮从急救包中翻出最后一点宝贵的消毒喷雾、生物胶和简易夹板。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作呕的伤口景象和张振国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动作异常迅捷地开始清理污物。消毒喷雾喷在伤口上,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张振国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惨嚎,随即剧烈地痉挛起来。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异变陡生!
“呜哇——!”
一声凄厉尖锐、绝非兽吼的啸叫,猛地从他们左侧一片异常茂密、垂挂着巨大发光“灯笼”的巨型蕨丛后炸响!紧接着,七八道矮小、敏捷得如同鬼魅的黑影,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体臭和腐烂植物气息的风,猛地扑了出来!
“小心!”林海的吼声和拔刀的动作几乎同时爆发。
扑出来的生物是人形的,但绝非人类。
他们极其矮小,最高的也不到林海的胸口。身躯佝偻瘦削,仿佛长期营养不良,皮肤是一种肮脏的、如同树皮般的深褐色,布满褶皱和奇怪的瘢痕。他们的头颅相对身体显得异常大,头发如同纠结的藤蔓,肮脏油腻地披散着,遮住了大部分面孔,只能看到一双双在幽暗光线下闪烁着浑浊黄光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原始的凶戾、恐惧,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他们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只在腰间胡乱缠绕着一些粗糙的兽皮和发光的苔藓。手中挥舞着简陋到极点的武器——磨尖的黑色兽骨棒、边缘粗糙的石片、还有绑着锋利石刃的木矛。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玖日故事
汀不现
汀不现
汀不现
鹊上枝头
鹊上枝头
鹊上枝头
用户99798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