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手术室外的诀别冬日的清晨,寒意刺骨。市立第一医院急诊通道的灯光惨白,
映照着匆忙奔走的医护身影和家属焦灼的面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杂的气息。
“让开!让开!急诊抢救!”医生的声音急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走廊的嘈杂。
余潇湘躺在移动病床上,身上覆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双望向顾秦的眼睛,
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她被医护人员推着,
快速滑向那扇象征着未知与审判的手术室大门。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在她听来如同命运的倒计时。顾秦紧紧跟在旁边,一只手始终握着病床冰冷的金属栏杆,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穿着单薄的外套,头发凌乱,眼底布满了熬夜的红血丝,
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无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
手中的生命线正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流逝。“小小,不会有事的,你别怕,你别怕。
”顾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俯下身,靠近余潇湘的脸庞,
试图用语言和体温给她传递一丝力量,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却比哭还难看。余潇湘看着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她的动作虚弱而艰难,像一只濒临折断的蝶翼。顾秦立刻松开栏杆,
双手紧紧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仿佛想把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余潇湘努力地牵动嘴角,
想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她的目光温柔地拂过顾秦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里正不断涌出滚烫的泪水,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滑落。
这个曾经在篮球场上骨折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倔强男孩,此刻却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阿秦……”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她艰难地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用拇指的指腹,
轻轻擦拭他脸颊上的泪水。那微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你别害怕……”她微微喘息着,“你看,我一点也不怕……所以,
你也不要害怕……”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像从前无数次安抚他那样。
顾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用力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余潇湘的目光越过他,
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憧憬,声音又轻又软:“嗯,
要一捧九十九朵的玫瑰……这辈子……还没有收到过呢……”她的嘴角弯起一个虚弱的弧度,
眼神里闪烁着微弱的、属于少女的期待光芒。顾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在支开他,
不想让他独自守在手术室外承受那漫长的、可能只有坏消息的煎熬。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要……求求你……就让我等你,我等你出来,
好不好?等你出来,我马上就去买,
买最大最好的玫瑰……”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余潇湘瘦弱的身体痛苦地弓起,
一丝刺目的殷红从她苍白的嘴角溢出,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护士立刻上前处理。咳喘稍稍平息,她固执地摇头,眼神异常坚决,
带着点撒娇的、不容拒绝的孩子气:“咳咳……你现在就去。
我要……一出手术室……就能看见……”那抹血色彻底击溃了顾秦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她坚持的眼神,知道任何拖延都是徒劳,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巨大的无力感和锥心的痛楚淹没了他,他只能哽咽着,语无伦次地答应:“好,好,
我立马去!小小,你等我,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余潇湘脸上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带着点调皮的笑容,
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谢谢……我的阿秦……”她费力地眨了眨眼,再次强调,
“记住……是玫瑰……不是月季……去吧……”顾秦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余潇湘最后一眼,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跑开,不敢再回头。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同时,手术室冰冷的金属门无情地在他身后合拢,
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咔哒”声,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第二章:风雪中的奔跑与迟来的花医院大门外,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
呼啸着切割着裸露的皮肤,似乎真要将人的皮肉生生刮下来。顾秦茫然地站在街边,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外套,却远不及他心底的冰冷。
他像个突然被抛入陌生世界的孩子,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花……玫瑰……九十九朵……”他喃喃自语,余潇湘虚弱却固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瞬间驱散了他的茫然。他立刻朝着一个方向——余潇湘最喜欢的那家花店——狂奔起来。
早高峰的街道车流如织,鸣笛声、引擎声混作一团。顾秦一边不顾一切地奔跑,
一边徒劳地向路过的出租车挥手。他脸色惨白,嘴唇冻得发紫,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辆辆载客的出租车无视他伸出的手,疾驰而过,车轮溅起的冰冷雪水打湿了他的裤腿。
“停车!停车啊!”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在寒风中破碎。没有一辆车为他停留。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
猛地蹲在人来人往的冰冷人行道上,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悲伤和无助,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哭得撕心裂肺,
肩膀剧烈地耸动,引来路人或诧异、或怜悯、或漠然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
也许是几分钟,顾秦猛地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雪水。不行!小小在等他!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一股狠劲从心底升起。他霍然起身,再次朝着花店的方向,
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起来!冷风像冰水一样灌进他的喉咙、肺里,一路冻结了五脏六腑,
带来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麻木感从四肢蔓延开来,
渐渐麻痹了他的思想,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去花店!买玫瑰!
当他终于看到那间熟悉的、挂着“馨香花语”招牌的小店时,整个人几乎虚脱。他撑着膝盖,
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他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八点四十分。
一丝希望刚刚燃起,
目光触及紧闭的玻璃门和门内悬挂的“营业时间:9:00-21:00”的牌子时,
瞬间凝固。“九点……九点才开门……”顾秦喃喃着,巨大的打击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身体顺着门框滑落,蹲在门口。刺骨的寒意从地面侵入身体,
却比不上他心里的绝望和冰冷。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秦的思绪被剧烈的奔跑和寒冷搅得一片混沌,唯有与余潇湘相关的记忆碎片,
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碰撞。其中一段,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带着阳光的温度和青春的喧闹:回忆:月季与玫瑰的执念那是大三的春天,阳光正好。
余潇湘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只欢快的蝴蝶,
蹦蹦跳跳地跑到正在篮球场边看书的顾秦面前,一把抽走他的书。“顾秦!”她叉着腰,
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蛮不讲理的娇憨,“我不管,我就要那家‘馨香花语’的花!
你就当帮我实现一个生日愿望,求求你了阿秦!事成之后,
给你介绍一个超级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样?”她凑近他,笑得狡黠。顾秦抬起头,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他看着余潇湘近在咫尺、充满期待的脸庞,
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酸涩堵住。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故意板起脸,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不怎么样。余潇湘,
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又是给哪个学长送花?”“哎呀!”余潇湘吃痛,捂着额头,
小嘴一撅,气鼓鼓地说,“好啊!你不帮我!那我就诅咒你永远孤家寡人,哼!”说完,
她朝顾秦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转身就跑,像只轻盈的小鹿,跑向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楼。
顾秦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嘴角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垮塌,只剩下苦涩。
他也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最终还是走向了那家花店。他站在宿舍楼下,
有些失神。忽然,头顶传来余潇湘清脆响亮的喊声:“顾秦——!”他抬起头,
看见她趴在四楼宿舍的窗边,半个身子探出来,阳光洒在她青春洋溢的脸上,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记住——!是玫瑰!不是月季——!
别买错啦!”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宿舍楼前回荡,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不容置疑。
顾秦下意识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看着她带着满意笑容缩回窗内,他才转身离开。
只是那嘴角的苦涩,怎么也藏不住,一路蔓延到心底深处。他故意买了月季。
至于之后……余潇湘的表白自然是失败了。几天后,余潇湘蔫蔫地找到顾秦,带着点小抱怨,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失恋的伤心:“哎呀,都怪你!我都说了不要买成月季,
你还是买错了!人家学长说,送月季不够诚意……”她嘟着嘴,揪着顾秦的衣袖晃啊晃。
顾秦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她眼底虽有失落,却远非痛彻心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他故意逗她:“那你不也没看出来吗?还好意思说我。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和一丝隐秘的庆幸。“我不管!我不管!
”余潇湘耍赖地跺脚,“你搞丢了我的真爱!你得赔我一顿饭!我要吃最贵的!
”顾秦哭笑不得:“合着你的真爱也就只值一顿饭?”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气鼓鼓的侧脸,
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一个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我赔你一个?”“嗯?”余潇湘疑惑地转过头,
正对上顾秦突然靠近的脸和那双异常认真的眼睛。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她的脑子瞬间懵了,一股热气“腾”地窜上脸颊,
心跳快得不像话。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一把推开顾秦,
声音都变了调:“赔……赔什么?难不成你要把自己赔给我?那我可不要!”她转过身,
掩饰着狂跳的心脏和发烫的脸颊,快步走开,留下顾秦一个人站在原地,
脸上是来不及收起的失落和自嘲。回忆结束:迟到的醒悟“哎,小伙子!
”一个带着本地口音、爽朗的女声打断了顾秦痛苦的回忆。他茫然地抬起头,
花店老板娘正站在打开的门里,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了然。
“你这一大早又被你女朋友派来买月季?
”她显然认出了这个几年前常来、总是买月季的男孩。顾秦像是没听清,
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下意识地、木然地“嗯”了一声。
老板娘一边利落地拉开卷闸门,一边絮叨着:“说来也奇怪哦,我卖花这么多年,
还没咋见过只喜欢月季、不喜欢玫瑰的姑娘。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包新鲜的。
”她以为顾秦是被冻傻了,没在意他的失魂落魄。顾秦依旧傻愣愣地点头,像个提线木偶。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整理着刚到的鲜花,随口闲聊道:“看见你,我又想起来,
你们学校以前有个女孩子,老喜欢来我这儿买玫瑰。每次来都要抱怨,说她男朋友笨死了,
老是把月季当玫瑰送给她。说实话,我们卖花的,有时候忙起来,
自己也分不太清月季和玫瑰,毕竟长得太像了嘛。可那个姑娘啊,眼睛毒得很,
一闻一看就知道真假,门清!我记得……那姑娘好像是叫……是叫……对!余潇湘!
就是这个名字!”“余潇湘”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顾秦混沌的意识里!他猛地抬头,
瞳孔骤然收缩,失声问道:“你说什么?余潇湘?!
”老板娘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对呀!就是余潇湘!她可是我这的老主顾了,
经常来的。你今天想要包几朵呀?”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顾秦。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些年他故意买错的月季!
那些抱怨……那些看似无心的玩笑……她是不是……是不是也在试探?
是不是也曾有过和他一样的期待?一股迟来的、巨大的悔恨和痛楚瞬间攫住了他,
几乎让他窒息。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九……九十九朵!
”顾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包九十九朵的玫瑰!
这一次……不给她买月季了!她要玫瑰的!她要玫瑰……”最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带着无尽的悲凉。老板娘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这小伙子今天怪怪的,但生意还是要做:“行!
九十九朵玫瑰是吧?量有点大,你先坐着暖和暖和,我去后面库房给你拿最新鲜的包上。
”她指了指店里的小椅子。顾秦没有坐,
他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弥漫着浓郁花香却冰冷彻骨的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吹在他的脸上,
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的心,在老板娘那句“余潇湘”出口的瞬间,就被彻底冻僵了。
那些被刻意忽略、被自己误解的年少心事,此刻如同万花筒般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最终指向一个让他痛不欲生的答案——他错过了什么?他亲手推开了什么?“顾秦,
你说我以后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顾秦,都怪你搞砸了我的姻缘,你要请我吃大餐!
” “顾秦,你猜我喜欢什么样的?” “顾秦,我要是找不到男朋友,你要负全责!
” “顾秦,我好像生病了……” “顾秦,你不要哭,
不然以后都没哪个姑娘敢要你……” “顾秦,你说,我是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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