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剩菜泼头油腻的菜汤,黄的、绿的,混着可疑的肉沫,从陈默刺猬似的头发上蜿蜒而下,
滑进他领口磨损起球的T恤里。那股子隔夜剩菜特有的酸馊气味,浓烈地包裹了他。“哎呀!
”小姑捏着嗓子,假惺惺叫了一声,手稳稳端着空碗,“手滑了手滑了!阿默啊,
你可得惜福,这年头,多少人想吃剩菜还吃不上呢!”她尖利的笑声刮擦着空气。
围坐的亲戚们哄笑起来。二叔剔着牙,金牙在惨白节能灯下闪了一下:“就是!
看看你这熊样,三十啷当岁,还窝在鸽子笼里,连个正经工作都混不上!
你爹妈当年咋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祖坟冒的不是青烟,是霉烟吧?
”他重重把牙签拍在桌上,震得空啤酒瓶嗡嗡响。陈默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愤怒像烧红的铁块在胃里翻滚,可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麻木。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刮出刺耳噪音,撞开挡路的堂弟冲到狭窄阳台。
夏夜闷热的风裹着城市尾气和楼下烧烤摊油烟扑面而来。楼下街灯昏黄。
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富婆正小心翼翼提着真丝裙摆,面前一小滩浑浊积水。
一个头发花白的清洁工大妈刚清理完垃圾桶,佝偻着背想绕过去。“不长眼的老东西!
”富婆尖厉的嗓音刺破嘈杂,“我这可是限量版!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清洁工大妈惶恐道歉,脚下一滑向前扑倒,布满老茧的手撑向地面,
按在富婆锃亮的鳄鱼皮高跟鞋前。“哎哟!”富婆夸张惊呼,非但不扶,
反而狠狠一脚踩在大妈手背上!高跟鞋尖锐鞋跟几乎嵌进粗糙的手指关节。大妈痛得闷哼。
富婆却借着这一踩,轻盈跨过污水。真丝裙摆划过冷漠弧线,安全落地后,嫌弃地跺跺脚,
扭着腰肢消失在霓虹里。陈默死死扒着锈迹斑斑的阳台栏杆。脸上残留菜汤油腻冰凉,
楼下富婆踩踏手背的画面,
与刚才餐桌上泼下的剩菜、刻薄嘲笑、拍在桌上的牙签……无数碎片在脑海疯狂旋转碰撞。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会找陪衬的笨蛋!”这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的烂梗,
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意识深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猛地亮了起来,
像两簇骤然点燃的鬼火,贪婪燃烧。“绿叶衬托服务有限公司”。
2 绿叶衬托六个歪歪扭扭、用廉价红色即时贴剪出来的大字,
贴在“老王五金杂货”褪色卷闸门旁巴掌大的毛玻璃上。玻璃后,
是扳手、螺丝和落灰塑料盆桶挤出的小空间,塞进一张瘸腿办公桌和两把吱呀作响的塑料椅。
空气弥漫铁锈、灰尘和隔壁小吃店油烟味。陈默坐在嘎吱作响的转椅上,
捏着一沓散发油墨味的宣传单。单子上印着硕大广告词:“专业衬托,成就您的闪耀人生!
红花还需绿叶配,绿叶专业我到位!
”下面配着用脚画出来的简笔画:巨大箭头指向中间模糊小人,
箭头两边是更小更模糊、姿态鞠躬的“绿叶”小人。“啧,这画工…”陈默嫌弃地抖抖单子,
眼神却异常专注。门被推开,带进热风和油烟。一个女孩堵在门口,身形异常高大壮硕,
穿着洗得发白的宽大运动服,手里紧攥皱巴巴的招聘广告,指节泛白。她低着头,
厚刘海遮住眼睛,声音细若蚊呐:“请…请问…这里招…‘绿叶’吗?
那个…‘体型反差绿叶’?”陈默目光像探照灯扫过女孩全身。没有客套,
直奔主题:“暴食症?能控制住不真吃吗?或者…表演得很想吃?
”语气冷静像询问商品参数。女孩身体瑟缩,头埋得更低,声音颤抖:“能…能控制住。
以前…以前就是太能吃了…”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飞快补充,“我…我吃得特别香!
看到吃的眼睛会放光!真的!别人看了…肯定没胃口!”陈默眼中精光一闪。他站起身,
走到女孩面前,围着她踱步。“转一圈看看。”女孩僵硬笨拙地在狭小空间转圈,
水泥地发出沉闷摩擦声。“好!”陈默猛拍摇摇欲坠的办公桌,震得螺丝钉叮当响,
“就是你了!李壮壮是吧?明天上岗!记住,你的核心价值,
就是让客户看着你‘狼吞虎咽’的馋样,瞬间对自己的减肥餐产生贵族优越感!工资日结!
”李壮壮猛地抬头,厚刘海下,那双低垂的眼睛第一次迸发亮光。她用力点头,嘴唇嗫嚅,
最终化为更深鞠躬。不到三天,仓库迎来奇兵。来人只到陈默腰际,
穿着洗得发白却整洁的旧西装,背着比他上半身还宽的破旧双肩包,塞满书。
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一圈圈眼镜,镜片后眼神锐利:“陈默先生?‘绿叶衬托’?
鄙人王思哲,哲学、理论物理学双料博士。虽然以我的学术造诣,做这种…‘陪衬’工作,
是对人类智慧的一种亵渎,”他微微扬下巴,带着奇异倨傲,
“但鉴于贵公司可能是唯一能理解并需要我这种‘特殊反差价值’的地方,我愿意屈就。
报酬方面…”陈默没等他说完,从瘸腿椅子弹起,几步跨到王博士面前,
激动得差点撞翻塑料桶。他弯下腰为了平视,用力拍王思哲瘦小肩膀,
力道让博士眼镜滑到鼻尖:“哎呀!王博士!我的财神爷!可把你盼来了!亵渎?不不不!
您这是知识下沉!是智慧阶梯!以后您就负责在阔太太讨论新款包包或星座运势时,
适时抛出‘薛定谔的猫’或‘量子纠缠’!务必用最专业术语,把她们侃晕!
让她们觉得自己是爱因斯坦转世!工资好说!绝对配得上您的智慧密度!”他唾沫横飞。
王思哲皱眉,费力把拍歪的眼镜推回鼻梁,小脸表情复杂,
混合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对“智慧密度”工资的隐秘期待。他最终哼了一声,算默认。
“绿叶衬托”生意如同滴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炸开。
3 恶毒女配第一个上门的富婆姓钱,浑身金光闪闪。
她挑剔打量李壮壮小山般身躯和宽大运动服,撇嘴:“行吧,就她了。明天下午三点,
‘纤美人生’高端私教课,让她穿那身…再旧点、油点更好,站我旁边。”甩下一叠现金,
“记住,要让她显得特别…特别有食欲!懂吗?”第二天,“纤美人生”奢华操房。
钱太太穿荧光粉紧身瑜伽服在落地镜前优雅伸展。她旁边,
李壮壮穿着陈默特意“加工”、蹭油污的旧T恤,
捧着巨大、夹满油腻肥肉片的汉堡模型陈默用发泡胶做,视觉效果逼真,对着空气,
投入表演“狼吞虎咽”。她腮帮子夸张鼓起,眼睛死死盯不存在汉堡肉,
喉咙发出满足陶醉的“嗯…唔…”声,嘴角配合流下陈默提供的粘稠蜂蜜糖浆。
钱太太眼角余光瞟镜子里李壮壮“饿死鬼投胎”模样,再看镜中自己“轻盈优雅”身姿,
前所未有优越感涌遍全身。她练习卖力,对着镜子露出矜持微笑。当李壮壮表演高潮,
对着空气狠狠咬大口“汉堡”,发出满足叹息时,钱太太噗嗤笑出,
心情大好当场加一笔“表演津贴”。王思哲博士首秀在某位阔太举办的“后现代艺术沙龙”。
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阔太太们热烈讨论一幅由彩色麻绳缠绕画布的“先锋作品”,
猜测“解构主义”内涵。“哦,亲爱的,
这显然是对消费社会符号化陷阱的一种隐喻…”戴巨大珍珠项链太太优雅晃香槟杯。
王思哲博士像小炮弹挤到最前面。他推厚如瓶底眼镜,小脸绷紧,
用尖锐快速语调对麻绳画无情“科普”:“诸位女士,请恕我直言,
你们对这幅作品的解读完全陷入主观唯心主义误区!从物理熵增定律角度,
这堆无序麻绳完美体现宇宙热寂终极图景!
而量子力学不确定性原理揭示它此刻状态观测不可知性!
至于材质…”他猛地从巨大背包抽出厚厚《材料科学导论》,哗啦啦翻页,
“这种廉价黄麻纤维,
分子链结构决定潮湿环境下降解速率…请问艺术家考虑过艺术寿命与热力学第二定律冲突吗?
”一连串“熵增”、“量子态”、“分子链”炮弹砸下,刚才高谈阔论阔太太瞬间安静如鸡。
举办沙龙阔太脸色阵红阵白。王思哲用尖细嗓音斩钉截铁总结:“所以,
这根本不是什么解构主义隐喻,它是热力学和材料学双重意义上的失败品!
”旁边一位穿低调套装女士忍不住“噗嗤”笑出。她看着被噎哑口无言太太们,
再看看一脸严肃小个子博士,眼中闪过快意。“这小矮子…有点意思。下次无聊读书会,
也找他‘活跃’气氛。”很快,“绿叶衬托”名声病毒般传播。陈默贴满“专业衬托,
成就非凡!”标语的破旧二手面包车,频繁出入高级会所、美容院、奢侈品店。
李壮壮表演“饕餮”场地越来越奢华;王思哲博士“噎人”对象层级越来越高。
陈默腰包惊人鼓胀。他搬出杂货铺角落,租下带小院旧仓库作“总部”。
奇特“道具”:巨大蛋糕模型、故意做旧破衣服、深奥大部头书籍……混乱却充满荒诞生机。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仓库高高气窗斜照。陈默坐新买办公桌后,喜滋滋数厚沓钞票。
李壮壮在角落小厨房,对着巨大奶油蛋糕模型练习“垂涎欲滴”眼神。
王思哲坐堆满书破沙发上,就着充电台灯光,皱眉阅读《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贵族纹章学》,
念念有词。仓库锈迹斑斑铁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刺耳“哐当”声。
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穿紧身豹纹短裙年轻女人风风火火闯进。妆容精致,眼线上挑,
带着咄咄逼人艳丽刻薄。正是陈默妹妹,陈莉。高跟鞋敲击水泥地清脆急促。陈莉环顾四周,
目光扫过奇怪道具、巨大蛋糕模型、窝书堆王思哲,最后落陈默身上,红唇勾起嘲讽弧度。
“哟!行啊,我亲爱的哥哥!”陈莉声音尖利,“听说你这‘人肉背景板’买卖挺红火?
都混上独立仓库了?”她扭腰走到陈默桌前,拿起他刚数好小叠钞票掂量,
眼神毫不掩饰贪婪轻蔑,“看来钱挺好赚?专门给人当垫脚石?”陈默脸上笑容淡去,
眼神锐利。他慢条斯理收钱进抽屉,身体后靠椅背,双手交叉放肚子上,好整以暇看妹妹。
“陈莉,”声音平静带玩味,“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家里‘亲戚’又编排我什么?
还是‘富二代’男朋友又甩你,零花钱不够了?”陈莉笑容僵一下,随即被更浓刻薄取代。
她啪地把钱扔回桌上,双手撑桌沿,身体前倾逼近陈默:“少废话!陈默,我听说你这缺人?
缺那种…能把人比得找不着北‘恶毒女配’?”她扬精心描绘眉毛,眼神淬毒,“这活儿,
舍我其谁?论刻薄,论势利,论‘衬托’别人,我可是骨子里天赋异禀!从小到大,
不都靠‘衬托’你这废物,才显得我优秀么?”空气凝滞。李壮壮停下练习担忧看。
王思哲抬头,镜片后闪过厌恶。陈默沉默看陈莉,看她眼中赤裸贪婪和践踏欲。
几秒死寂沉默后,陈默咧开嘴笑。笑容没温度,只有冰冷精明。“行啊,陈莉。
”他拿起桌上钱拍打,“亲兄妹,明算账。‘恶毒女配’,顶级绿叶。试用期一周,
日薪五百,干得好翻倍。规矩一条:甲方永远是太阳,你负责当乌云,但乌云不能真下雨,
只能衬托太阳光。”他盯陈莉眼睛,“‘刻薄’火候,收放自如,你能拿捏?
”陈莉眼中迸发志在必得光芒。“切!小菜一碟!”她甩卷发下巴抬更高,“等着瞧,
我的‘衬托’,绝对让客户爽上天!”陈莉加入果然让“绿叶衬托”业务如虎添翼。
她“恶毒女配”角色扮演登峰造极。顶级珠宝品鉴会上,她穿火辣露背短裙,像骄傲花孔雀,
围绕气质温婉略显保守中年女客户。客户犹豫试戴简约钻石项链,陈莉立刻凑过去,
用不高不低恰好周围听到语调夸张惊叹:“哇!姐姐!这款式…好经典哦!
经典得快进博物馆了!不像我,就喜欢那种…特别闪、特别夸张、特别压场子的!您说对吧?
”她故意晃晃手腕廉价浮夸水钻手链。温婉客户被明褒暗贬“点评”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周围阔太太看她的眼神带微妙同情优越感。最终客户在陈莉“火力全开”“衬托”下,
为证明自己“不老土”、“压得住场子”,
咬牙买下价格远超预算、设计繁复张扬祖母绿项链。陈莉功成身退,对陈默得意挑眉,
换后者心照不宣“数钱”手势。新晋富豪举办“低调奢华”晚宴上,
陈莉将“刻薄衬托”发挥极致。她挽穿素雅真丝旗袍、举止端庄老派女企业家,
像移动毒气弹,精准狙击衣着艳丽举止张扬女士。“啧,那裙子颜色,荧光粉?夜店风?
” “哎哟,这香水味,隔着三米都熏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用名牌?” “高跟鞋这么高?
走路像踩高跷,不怕摔?”她声音不高,像淬毒细针精准扎向目标。
被“点评”女士无不脸色尴尬退避。她身边“低调”自持女企业家,
在陈莉这把“毒舌扫帚”清理下,周围“清净”,更显气质卓然。
女企业家对陈莉言辞微蹙眉,但看自己“清雅”社交圈被无形烘托,最终满意点头,
打丰厚酬金。陈默“绿叶衬托”事业在陈莉这把“妖刀”加持下高歌猛进。
账户数字疯狂跳动,仓库道具越来越光怪陆离,
甚至包括几套租来中世纪骑士盔甲衬托自称“骑士精神”暴发户。
4 云顶庄园陈默志得意满,觉离“人上人”一步之遥时,神秘电话打来。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平稳:“陈默先生?‘绿叶衬托’?我们有笔长期高规格业务,
包下贵公司所有核心人员一周。地点:云顶庄园一号别墅。任务:扮演上流社会精英,
进行特殊‘衬托’服务。日薪,每人五万。预付定金一百万,已到账。明天上午九点,
有车接。有问题吗?”“云顶庄园一号?”陈默握手机手心沁汗。城市最神秘顶级富豪禁区!
包所有核心人员一周?日薪五万?!预付一百万?!巨大馅饼砸得头晕目眩。
手机银行APP上真实跳动多出一百万余额数字,烫得心脏狂跳。“没…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声音激动变调。挂断电话,仓库死寂。
李壮壮、王思哲、陈莉停下动作,目光聚焦陈默,充满震惊狂喜。“每人…五万?一天?
”陈莉声音劈叉,眼中闪烁极度贪婪,“哥!这单必须拿下!演上流社会?呵,
我天生这块料!”王思哲推眼镜,镜片反光,小脸凝重:“云顶庄园…一号?
客户…非同小可。扮演精英…需要严谨学术支撑!
夜会美
三块儿石头
半月有余
牧神野
弭东
勤劳勇敢快乐的小蜜蜂
爱吃南瓜披萨的灵木
木鸢鸢
爱吃艾饼的封云
夏至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