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为了家族嫁入东宫,最终被废黜赐死。>重活一世,圣旨再次降临沈家。
>父亲欣喜若狂:“太子侧妃之位非你莫属!”>我跪在御前:“臣女愿嫁靖北王。
”>满朝哗然。>谁不知靖北王萧景珩镇守北境十年未归,传闻他重伤毁容,性情暴戾。
>新婚夜,他戴着青铜面具咳出血沫:“王妃不怕我?”>我笑着为他拭血:“比起东宫,
王爷更合我眼缘。”>直到宫宴上,皇帝赐我毒酒。>萧景珩突然打翻酒杯,
青铜面具应声碎裂。>那张脸竟与太子有七分相似。>他扣住我的手腕轻笑:“王妃好眼力,
这次换我护着你了。”---喉咙深处翻涌着滚烫的灼痛,
像是有人硬生生塞进了一把烧红的炭火,一路燎烧着向下,烧穿五脏六腑。
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色,耳朵里嗡嗡作响,金銮殿冰冷地砖的寒气,透过单薄的囚衣,
一丝丝钻进骨髓深处。“……废太子妃沈氏,私通外臣,
意图谋逆……赐……鸩酒……”尖细刺耳的宣旨声,穿透那层厚重的血色帷幕,
字字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意识深处。我费力地抬眼,视线模糊晃动,
只看到龙椅上明黄色袍角的一抹模糊光影,冰冷、遥远,如同云端俯瞰蝼蚁的神祇。旁边,
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当朝太子萧景睿。他的脸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
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地注视着我走向死亡。更远处,是父亲沈崇文。
他垂着头,官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和那微微佝偻下去的脊背,无声地写着“弃子”二字。毒药在腹中猛地炸开,
剧痛瞬间攫取了所有感知。黑暗如同沉重的潮水,汹涌而至,彻底淹没了一切。
……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棂,带着春日特有的暖意,
斜斜地洒在铺着锦绣芙蓉花鸟纹的床帐上。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令人微醺的甜腻暖香,
是沈家嫡女闺房惯用的熏笼气息。我僵直地躺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喉咙深处那灼烧般的剧痛感,还有四肢百骸残留的冰冷麻痹,
是如此清晰,清晰得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刚刚苏醒的灵魂。“姑娘?您醒了?
”帐外传来贴身丫鬟云袖小心翼翼、带着一丝雀跃的声音,“今儿可不能再赖床了,
前头好像……好像有大事呢!”我缓缓抬起手,伸到眼前。十指纤细,皮肤莹润,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出健康的淡粉色。没有镣铐勒出的青紫淤痕,
没有在冷宫浆洗衣物留下的粗糙裂口。
这不是那双在绝望中抓挠过冰冷墙壁、最终无力垂落的手。这不是冷宫废妃的手。
这是……沈知微的手。是十六岁那年,
尚未被卷入东宫漩涡、尚未被家族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最终被一杯鸩酒了结的,
沈家嫡女的手!重生?这个荒谬又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脑海里炸响。
我猛地坐起身,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檀木地板上。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
瞬间刺透了恍惚。我踉跄扑到妆台前,巨大的菱花铜镜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
眉眼间尚存几分青涩,肌肤吹弹可破,乌发如云,只是那双眼睛里,
沉淀着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深不见底的惊悸与苍凉。镜中人陌生又熟悉。那是我。是十六岁,
选秀前夕的我。“姑娘!您怎么了?快穿上鞋,仔细着凉!” 云袖惊慌地掀开床帐,
看到我失魂落魄赤足站在镜前,吓得连忙拿起旁边的软缎绣鞋过来。“云袖,
”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今日……是几月初几?
”“回姑娘,是三月廿三呀。” 云袖一边蹲下替我穿鞋,一边奇怪地看着我,“您忘了?
昨儿个宫里才下了旨意,说选秀的日子定在下月呢。方才老爷夫人急急唤您去前厅,
好像……好像又有宫里的旨意到了!”三月廿三!选秀旨意已下!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就是这一天!前世,就在这一天,第二道圣旨降临沈府!
那道将我彻底推入东宫深渊、最终导向万劫不复的催命符!前世记忆的碎片,
裹挟着鸩酒的腥甜与金銮殿的冰冷,如同无数尖针,狠狠刺入脑海。
父亲沈崇文那张在家族利益面前变得无比亢奋的脸,
母亲王氏眼中闪烁的、对太子侧妃之位近乎谄媚的渴盼,
还有……太子萧景睿那张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深藏不露、最终赐下毒酒时也毫无波澜的脸!
不!绝不重蹈覆辙!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不能舍弃?“更衣!
”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和恨意,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冷硬,“去前厅!”前厅的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沈府上下,
但凡有点头脸的主子,全都屏息凝神地跪在地上。正中央,
站着一位身着暗紫色宦官常服、面皮白净无须的内侍监,他手捧一卷明黄色的绫锦圣旨,
神情倨傲,眼神扫过跪伏的众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父亲沈崇文飞快地侧头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催促,示意我赶紧跪下。
母亲王氏跪在他身侧,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我的嫡妹沈知瑶,跪在母亲身后,
偷偷抬眼看向我,那眼神复杂,交织着嫉妒、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前世,
就是这道旨意,将我定为太子侧妃。沈家上下,弹冠相庆。“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内侍监尖细高亢的声音,如同冰锥,划破了厅堂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氏有女知微,秉性柔嘉,容仪端淑……着,赐婚……”来了!就是这一刻!
前世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仿佛都凝聚在这宣读旨意的一瞬间,再次汹涌袭来,
几乎要将我吞噬。父亲沈崇文已然按捺不住激动,身体微微前倾,
脸上那副志得意满、仿佛沈家荣华富贵已在掌中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微微侧过脸,
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太子……侧妃……”那无声的“侧妃”二字,
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前世被废黜时,
东宫那些妃嫔、宫人轻蔑鄙夷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爬满全身!
就在内侍监即将念出那个决定我命运的称谓时,
就在沈崇文嘴角的笑意即将彻底绽放时——“陛下!”我的声音骤然响起,清亮、急促,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瞬间压过了内侍监的宣读,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前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内侍监惊愕地停下宣读,皱紧眉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我。
父亲沈崇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暴怒,他猛地转头,
那双平日里惯于算计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地钉在我身上,无声地咆哮着警告。
我无视了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无视了母亲瞬间煞白的脸和嫡妹眼中骤然亮起的、带着恶意的兴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将前世鸩酒的腥甜和冰冷的绝望狠狠压回心底,然后,以最标准的姿势,双手交叠于额前,
对着那明黄的圣旨,也对着那深宫中掌控生死的帝王之威,重重叩首下去。
额头撞击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陛下隆恩浩荡,
臣女沈知微感激涕零!然……”我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平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淬炼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寒意:“臣女斗胆,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女……愿嫁靖北王萧景珩!”“轰——!”死寂。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冰水,
整个前厅在极致的死寂之后,猛地炸开了锅!“沈知微!你疯了!
” 父亲沈崇文第一个跳了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尊卑,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指着我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你……你竟敢抗旨?!
胡言乱语!还不快向公公请罪!”母亲王氏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随即死死捂住嘴,眼神惊恐万状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索命的厉鬼。
嫡妹沈知瑶则瞪大了眼睛,那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扭曲的狂喜。
内侍监那张白净无须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阴鸷得能滴出水。
他捏着圣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尖利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沈大小姐,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抗旨不遵,藐视天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诛九族?
前世沈家将我推入火坑时,可曾想过我的死活?鸩酒穿喉的痛楚,远比这威胁更刻骨铭心。
我挺直脊背,依旧跪得笔直,迎向内侍监那几乎要将我凌迟的目光,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坚定:“公公明鉴,臣女岂敢抗旨?陛下圣恩,赐婚沈家女,乃沈氏满门之幸。
臣女所言‘愿嫁靖北王’,并非抗旨,实乃……一片拳拳之心。”我微微垂眸,
掩去眼底翻涌的冰冷算计,再抬眼时,
目光变得柔和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敬与悲悯:“靖北王殿下为国戍边,十年浴血,
守护我大梁北境安宁。如今……殿下身染沉疴,重伤难愈,臣女每每思之,寝食难安。
殿下乃国之柱石,英雄迟暮,身边竟无贴心之人照料,此非朝廷之失,亦是天下百姓之痛!
臣女虽蒲柳之姿,亦知忠义廉耻。若能以微贱之身,侍奉王爷汤药,替陛下分忧,
略尽绵薄之力,使英雄不至凄凉,纵使前路坎坷,亦是臣女之幸,沈家之荣!”这一番话,
说得情真意切,将“为国分忧”、“敬重英雄”的大旗高高举起。内侍监那阴沉的脸色,
在听到“替陛下分忧”、“使英雄不至凄凉”时,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沈崇文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沈家满门,此刻寂静无声,
唯有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如同濒死的困兽。内侍监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良久,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剥开皮肉,直刺灵魂。最终,他冷哼一声,
拂袖转身:“好一个‘忠义廉耻’!好一个‘替陛下分忧’!沈大小姐,你今日这番话,
咱家定当一字不差,回禀圣上!沈大人,”他转向面如死灰的沈崇文,语气冰冷,
“贵府的家教,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哼!”他不再看任何人,
将那卷明黄的圣旨重重塞回袖中,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前厅里,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沈崇文粗重如牛的喘息。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孽障!
你这个孽障!”他猛地冲到我面前,高高扬起了手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扇了下来!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死寂的前厅。脸颊上火辣辣地痛,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一缕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瞬间红肿的侧脸。
嘴里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我慢慢地,慢慢地转回头。没有流泪,没有尖叫,
甚至没有抬手去捂那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我只是抬起眼,
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地对上沈崇文那双因暴怒而扭曲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和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仿佛刚刚挨了那一记沉重耳光的,并非是我自己。
沈崇文被我这眼神看得一怔,高举的手掌僵在半空,一时间竟忘了落下。那眼神太陌生,
太冷,冷得不像一个十六岁闺阁少女该有的眼神,
倒像……倒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看透了一切虚妄的幽魂。“父亲,”我的声音很轻,
带着脸颊疼痛带来的微微嘶哑,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这一巴掌,女儿受了。
算是还了您……十六年的生养之恩。”沈崇文瞳孔猛地一缩,
似乎被这句话里的决绝刺了一下。“但从此以后,”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处,
带来一阵刺痛,声音却愈发清晰冷硬,“我沈知微的路,是生是死,是荣是辱,
皆由我自己走。与沈家……再无瓜葛!”“再无瓜葛”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
狠狠扎进沈崇文的心脏。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指着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离了沈家,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靖北王府是什么好去处?那就是个活死人墓!
萧景珩就是个半死不活的活阎王!你去了,就是送死!就是给我沈家招祸!”他咆哮着,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
前世那个在家族利益面前毫不犹豫牺牲我的父亲,
和眼前这个因为失去攀附东宫机会而暴跳如雷的男人,身影重叠在一起,
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虚伪。“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是我的命。”我的声音依旧平静,
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他的咆哮,“不劳父亲大人费心。”说完,
我不再看厅中任何一张或惊恐、或怨毒、或幸灾乐祸的脸,缓缓站起身。
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麻木,但我站得很稳。挺直脊背,无视脸颊的刺痛和嘴里淡淡的血腥味,
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名为“家”的泥沼。身后,
传来沈崇文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王氏压抑的哭泣声,
还有沈知瑶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兴奋的低语。这些声音,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
变得遥远而模糊。阳光重新照在身上,带着初春的暖意,
却驱不散我心底那一片重生带来的、永恒的冰寒。靖北王府,活死人墓?萧景珩,活阎王?
比起东宫那座金碧辉煌、却步步杀机的牢笼,比起太子萧景睿那张温润面具下的冷酷,
那个传说中重伤毁容、远在北境十年未归的“活阎王”,
或许才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渺茫的生机。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无间地狱,这一世,
我绝不回头。靖北王府的迎亲队伍,沉默得像一支送葬的仪仗。没有喧天的锣鼓,
没有喜庆的唢呐,只有沉重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单调回响,
以及车轮碾过时发出的沉闷轱辘声。朱漆描金的马车车厢宽大而华丽,
内里陈设着最上等的丝绒软垫和紫檀小几,熏着名贵的龙涎香,
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古墓般的阴冷气息。车帘低垂,隔绝了外面初春的景致。
我端坐其中,一身繁复沉重的王妃正红嫁衣,凤冠霞帔,金玉满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脸颊上那日被父亲掌掴留下的红肿早已消退,只在心口烙下更深的印记。
枚冰冷坚硬之物——那是一把淬了剧毒的、用来割断敌人喉咙或必要时了结自己的锋利金簪。
它是我踏入这座未知“坟墓”时,唯一的依仗。马车行进了不知多久,在黄昏将尽的时分,
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王府管事太监王德顺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阴柔刻板的声音:“请王妃下车。
”云袖紧张地替我整理了一下沉重的凤冠,掀开了车帘。
一股北地特有的、带着料峭寒意的晚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人脸颊生疼。映入眼帘的,
并非预想中门庭若市的王府正门。这是一道极其宽阔、显得异常冷清的侧门。门楣高耸,
青砖厚重,门环是狰狞的兽首,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泽。门前的石阶宽阔,
却空无一人,只有两队身着玄黑甲胄、面无表情、如同泥塑木雕般的王府亲卫,手持长戟,
分列两旁。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铁与血混合的冰冷煞气,目光沉静地扫过我,
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没有宾客盈门,没有喜乐喧天,
没有欢呼祝贺。只有这森严的仪仗,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暮色四合,
将这座庞大府邸的轮廓染上一层浓重的、不祥的灰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苦涩药味,混杂在冰冷的晚风里,丝丝缕缕,
无孔不入。这座靖北王府,果然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处处透着诡异和死亡的阴影。
王德顺躬着身,引着我踏上冰冷的石阶,穿过那道如同巨兽之口的侧门。门内,
是更加深沉的昏暗和寂静。曲折的回廊,高大的殿宇,在暮色中投下幢幢鬼影。
偶尔有提着灯笼的侍女或内侍匆匆走过,皆低着头,脚步轻得像猫,
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整个王府,仿佛一座巨大的、无声的坟墓。
新房设在王府最深处的“栖梧苑”。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的药味混杂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呼吸一窒。房间极大,
陈设却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冷清。地上铺着厚重的深色绒毯,无声地吞噬着脚步声。
四壁空旷,只在角落里燃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摇曳,将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张牙舞爪。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垂着厚重的玄色帷幔,隔绝了视线,
如同一个蛰伏的黑暗核心。“王爷吩咐了,王妃一路劳顿,请早些安歇。
” 王德顺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宣读一道冰冷的公文,“王爷……身体不适,不便相见。
请王妃……自便。” 说完,他躬身行礼,便带着随侍的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留下我和云袖,以及这满室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药味。“自便?” 云袖的声音带着哭腔,
看着这阴森得如同灵堂般的新房,小脸煞白,“姑娘……这……这……”“叫王妃。
”我低声纠正她,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走到那张巨大的拔步床前,伸手,
缓缓掀开了那层厚重的玄色帷幔。床榻上,果然空无一人。
心头的疑虑和警惕瞬间攀升到了顶点。萧景珩,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避而不见,
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所图?就在这时,外间通往内室的门帘,
被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轻轻掀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裹挟着一身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寒意,缓缓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同样玄色的寝衣,
外罩一件宽大的同色外袍,身形高大挺拔,肩背宽阔,
依稀可见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如标枪般的轮廓。然而,最引人注目的,
是他脸上那张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青铜面具!面具造型古朴而狰狞,线条粗犷冰冷,
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
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幽深得没有一丝光亮,正透过冰冷的青铜,
沉沉地、不带任何温度地,锁定在我身上。他的步伐并不虚浮,
甚至带着一种属于武人的沉稳力量感,一步步走近,停在我面前几步之遥。
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浓烈的药味几乎令人窒息。房间里死寂一片,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他沉默着,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如同冰锥,
一寸寸刮过我的脸,似乎要将我彻底看穿。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
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每一寸空间。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
如同粗糙的砂砾在生锈的铁器上摩擦,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不适的虚弱感,
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深沉的压迫力:“王妃……” 他微微顿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不怕我?”伴随着这句话,他猛地抬手,
捂住了嘴。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那咳嗽声沉闷而痛苦,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宽大的玄色袖口随着他身体的剧烈震颤而抖动。然后,
在那刺耳的咳嗽声中,一点刺目的猩红,猛地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手指和玄色的袖口!鲜红的血沫!
那抹猩红在昏暗烛光下异常刺眼,带着浓烈的、属于生命的残酷气息,
与他周身弥漫的死亡阴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云袖吓得低呼一声,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袖。我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变化。前世鸩酒穿喉、金銮殿上鲜血喷溅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点血沫,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那双隐藏在狰狞青铜面具后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痛苦,没有虚弱,
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如同猎手观察猎物般的锐利光芒。装。他在装。
那咳嗽的时机太过刻意,那“虚弱”的声线太过做作,
甚至这咳出的血沫……都带着一丝表演的痕迹。这绝非一个真正濒死之人该有的姿态。
他是在试探,用这骇人的表象,试探我的底线,试探我的胆识,
试探我嫁入这“活死人墓”的真实意图。心念电转间,我已有了决断。
在他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注视下,在他指缝间那抹刺目猩红的映衬下,我非但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轻轻踏了一小步。然后,在云袖惊恐的目光和萧景珩骤然加深的审视眼神中,
我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方洁白的、绣着兰草的素帕——那是前世临死前,
唯一一个对我流露过一丝善意的冷宫老嬷嬷偷偷塞给我的东西。我伸出手,动作轻柔而稳定,
没有一丝颤抖,用那方素帕,轻轻覆上他捂着嘴的、沾着血沫的手背。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冰冷的手指,那温度低得不像活人。我仿若未觉,
只是专注地、细致地,一点一点,将他指缝间溢出的血沫擦拭干净。“王爷说笑了。
” 我抬起眼,迎向他面具孔洞后那双骤然收缩、锐利如鹰隼的眸子,
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异常清晰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挑衅的坦然:“比起东宫那金玉其外、步步杀机的地方……”我顿了顿,
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面具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王爷这里,
更合臣妾眼缘。”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跳动了一下,
将我和他之间那方寸之地照得忽明忽暗。萧景珩的身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一瞬僵硬,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指间残留的冰冷触感还停留在我指尖。
那双隐藏在狰狞青铜面具后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猛地一缩,
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寒星,锐利、探究、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灵魂洞穿的穿透力,
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那眼神里,有惊诧,有审视,有浓烈的怀疑,
甚至……还有一丝被戳穿伪装后瞬间腾起的、冰冷的杀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浓重的药味、血腥味、沉水香的气味,混杂着无声对峙的紧张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云袖在我身后,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良久,
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他终于有了动作。
那只刚刚被我擦拭干净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沉滞的压迫感,收了回去。
宽大的玄色衣袖垂下,遮住了苍白的手背,也掩去了最后一丝痕迹。他没有再看我,
也没有再看那方染了点点猩红的素帕。只是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住我。“王妃……好胆识。
”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平板,更加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带着彻骨的寒意。
“本王……乏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
朝着内室深处那扇通往他专属寝殿的雕花门走去。脚步声沉稳有力,敲打在寂静的地毯上,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与那刻意伪装出的“病弱”姿态格格不入。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也隔绝了那道令人心悸的、裹挟着药味和寒意的身影。新房里,只剩下我和云袖,
以及那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味和无边的死寂。“王妃……”云袖这才敢喘出一口气,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带着哭腔,“王爷他……他……”“他没事。”我打断她,
声音异常冷静。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眼神幽深。没事?不,他当然“有事”。
他的“事”,就是在这座看似死气沉沉的王府里,编织着一张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网。
而我这只意外闯入的飞蛾,究竟是会成为他网中的猎物,还是……能撕开这层迷雾,
找到自己想要的生路?“云袖,”我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镇定,“打盆温水来,
我要净手。”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冰冷的触感和那抹猩红的黏腻,
我需要清洗掉这令人不适的感觉,也洗去方才那一瞬间交锋带来的紧绷。“是,王妃。
”云袖连忙应声,几乎是逃也似的奔了出去。我独自站在空旷得如同灵堂的新房里,
缓缓踱步到窗边。窗外,是王府深沉的夜色,几盏孤零零的风灯在寒风中摇曳,
一尾飞鱼
爽朗的庞亦贵
人老拿不动刀
珞瑜夕月
上杉绘蝶衣
诺听夜
菲菲猫
胖墩墩
烟月作坊
鼓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