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强势闯入她的世界又决绝消失,留下一个嘶吼般的吻。五年后深冬的地下通道,
苏浅认出了那道流浪歌手的残破嗓音。尾随至逼仄小屋,
冰冷的声带癌诊断书与写满“对不起”的旧照片赫然眼前。
当苏浅拿出珍藏她青春歌谣的MP3,沈星眠骤然暴怒摔碎:“听这些骗人的垃圾做什么?
”而我没能告诉她,那张照片下压着的歌词草稿里,还留有一句褪色的笔迹:“我的恒星,
永远藏在破晓之后。
------------------------------1-金属座椅冰得硌人,
空调冷气又开得十足,激得我脊背上浮起一层细密的鸡栗。主席台上的领导拖着腔调,
“……建设校园精神文明……”每个字都像裹了浆糊,黏糊糊地往下掉,砸得人昏昏欲睡。
我缩着脖子,半旧的校服领口蹭在耳侧,有种粗糙的安抚感。手指摸进裤袋,
掏出老旧的线控MP3,耳塞传来断断续续有些失真的流行鼓点。像个勉强维持的心跳。
“咚。”左边胳膊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指尖一滑,音量猝然拔高,
廉价耳塞里溢出的劣质电音劈头盖脸地撞进耳膜,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皱着眉,
有点被打扰的不快,我抬眼望去。先撞进眼中的是一片颜色。
张扬的红色挑染像一小簇嚣张的火苗,跳跃在浓密的黑色短发边缘。那张脸很窄,
下颌利落得像刀裁过,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瘦削感。眼睛呈现琥珀色,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光钉在我身上。她没穿校服外套,里面是件黑色T恤,
松松垮垮地套着,右胳膊上箍着几个细银环。刚才就是那玩意儿撞的我。沈星眠。我知道她。
或者说,全校上下没人不知道大二1班那个沈星眠。隔壁班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
总挂在学校各种通报榜单上,却又在月末学生艺术展演闪闪发光——她是校乐队的主唱。
锋芒毕露,无人敢轻易靠近。还没等我理解她撞我的意图,
甚至没等我眼底那点被打扰的不快完全凝聚成形。那只指节分明的手,
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伸了过来。几乎没遭遇任何抵抗。右耳塞,连着半朽的塑料线控,
被极其轻易地拽出我的耳廓。空调的低温气流没了遮挡,瞬间窜进耳洞,
带来一阵令人不适的冰冷。我懵了,完全忘了做出反应。
耳畔只剩下礼堂里嗡嗡嗡的背景噪音,模糊又遥远。嘴唇下意识地张开,半个音卡在喉咙里,
却被她极不耐烦带着压迫感的眼神钉死在原处。“吵死了。”她皱眉,声音压得低,
带一丝沙哑摩擦感。“……就听这些玩意儿?
”她的目光扫过被我捏在指尖、显得有些寒酸的二手MP3。那一瞬间,我不知否是错觉,
竟觉她眼底掠过一丝极快极重的不屑。随即,她利落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一副耳机。黑线,
插头闪着崭新的金色光泽,绝非路边摊几十块的便宜货。在我一片空白的注视下,
她戴好一边,然后拿着另外一边塞头,精准地推进了我的左耳。
微凉的塑料外壳撞上耳廓软骨。紧接着——不是任何一种流行乐。
像是有人骤然剥开了现实的天花板,露出外面原始滚烫的心。鼓点砸下来,沉重凶狠,
如巨人迈动战靴,每一步都重重踩在紧绷的神经末梢上。贝斯沉潜嘶吼,低频特有的震荡,
震得胸腔嗡嗡共鸣。于此,我的胃都开始隐隐收紧。吉他像一道闪电,炫目撕裂,
狂放的生命力肆意奔涌。而贯穿这一切的,是一道声线。清亮高亢,
像金属片在风中被激荡到极致时发出的清越嗡鸣。却又在最顶点,混入低哑的磁性,
沙沙地刮过听者心尖。“……睁开眼,灰烬里有不熄的光……”歌词,或者说,某种宣言。
旋律瞬间攫取了我全部的听觉神经。我僵着,像个提线木偶。周围的世界迅速远去,塌陷。
主席台上演讲的声音。台下压抑咳嗽和窸窣挪动,座椅摩擦,
冷气机嗡鸣……所有的杂音都被汹涌的音流碾碎,冲刷干净。
只有耳机里那个带着粗粝棱角却又无比澄澈的女声在歌唱。那声音里有一种不管不顾的东西,
像野草燎原的火,也像濒死荆棘鸟最后的绝唱。它烧毁了一些蒙尘已久的东西,
只留下一种近乎被灼伤的清晰痛感。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几个心跳的时间。
直到旁边年级主任锐利的目光刀子般扫视过来,我才像刚从冰水里被捞起,
猛地吸进一口冷气。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抽手想摘掉耳机。
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力道不大,但像铁箍,没有挣脱的余地。
指尖的皮肤能感受到对方指腹因常年拨弦磨出的薄茧,硬硬的。她甚至没看我。
琥珀色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前方主席台上脸色不善,正警告性地往这边看来的年级主任。
然后,她侧过头。那目光终于直直地投射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穿透力。
刚才歌里那种不管不顾的火焰消失了,此刻剩下的是一种带着点玩味的态度。她嘴唇开合,
声音不大,却压过了耳机里仍在继续奔涌的旋律,清晰地送进我耳朵里。“喂,
以后别听那些水货了。”微顿了一下,她嘴角牵起理所当然到刻薄的笑意,“听我的。
”“……苏浅。”我的名字。从一个陌生,却已在年级口耳间如雷贯耳的唇齿间吐出来。
像早已注定的标记,被人粗暴地盖在了身上。力道消失了。
那副承载着巨大声浪的耳机也随之抽离。她手指灵巧地将耳机线在指尖绕了几圈,
重新塞回裤袋,动作像变魔术。我的左耳骤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只有嗡嗡的余响还在神经末梢震颤。皮肤被捏过的地方,
薄茧带来的刺痛感和那片冰冷一并残留,像微型烙印。年级主任威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带着警告意味。我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破旧帆布鞋。心脏在毫无章法地搏动,
耳畔那巨大的轰鸣感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在寂静降临后,愈发清晰地碾过每一寸听觉神经。
2-从开学典礼那天开始,沈星眠就像不受控的陨石,蛮横砸进了我按部就班的高中生活。
她的“听我的”,从来不是商量的口吻,更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午休时间,教室空了大半。
我正埋头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铅笔画出的辅助线微微颤抖。忽然,
后排凳子发出刺耳刮擦声,沈星眠自带冷气团的影子,直接落座在我同桌的位置上。
金属臂环压在我写满演算的草稿纸上。“看什么呢?”她瞥了一眼我的练习册,“椭圆?
圆锥曲线?”她的语气没什么波澜,甚至带点好奇,“这玩意儿能当饭吃?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凹坑。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下一秒,一副崭新的耳机,
被“啪”地摁在书桌中央,霸道地占据了我面前仅有的那块演算空间。
“听完这首新demo,”她的手指点了点耳机外壳,“放学顶楼见。带新词。
”命令下达完毕,凳子腿又一次刮擦,发出噪音。她走得和她来时一样干脆利落,
仿佛只是路过,播下指令。周围尚在教室午休的同学闻声抬头,目光里是心照不宣的好奇,
探究,甚至一点点藏不住的看戏意味。指尖死死抠住铅笔粗糙的木质外壳,硌得生疼。
我垂着头,耳根却无法控制地烫起来。那是尴尬,不安和被无形推入焦点的恐慌织成的热度。
顶楼的冷风灌满宽大的校服外套时,她的要求已经不止于“听”和“写”。空旷的水泥平台,
只有风在呜咽。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器械,落了灰。她背对着我,
对着那片被铁网切割的天空练习发声。短促,高亢,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重复。
“啊啊啊——停!”她猛地抬手止住我靠近的脚步声,没回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站着别动!听音准!这个F升上去没有?”“……有,有颤音。”风太大了,
我的声音被吹散。“哪来的颤音?!听清楚!”她转过身。清亮的月光落在她脸上,
那张总是带着点散漫倦怠的轮廓,此刻被一种近乎苛刻的专注绷紧。琥珀色的眼底有血丝,
是反复练习后的疲惫,那眼神像打磨粗糙的玉石边缘,锐利地刮过我的神经。“再试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似乎压到了身体最深处,再用力地顶出来,“啊————”这一次,
高音像一把被拉到极致的细钢丝,绷得紧紧,几乎要崩断,尖锐得刺耳。“颤音……很大。
”我不得不大声说,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几张被反复修改而揉皱的歌词稿纸。
“废物!”一声烦躁的低咒,像突然砸在水泥地上的石块,在空旷的顶层激起沉闷的回响。
下一秒,她大步冲过来,带起一阵风。冰凉带着薄茧的手指,
极其突然地按上了我的喉结下方的位置!微小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我惊得猛地往后一缩,
全身在刹那僵硬,血液轰鸣着冲上头顶和脸颊。火辣辣一片。那手却跟得极紧,
精准地贴着我的皮肤滑动,寻找着她需要的参照。力道有点重,带着不容闪躲的坚决,
按压在颈部,激起一阵阵陌生又难堪的麻痒和窒息感。“你……”喉咙发紧,
剩下的字眼卡在喉咙里,又羞又急。“别动!”她厉声喝止,眉头紧紧锁着。
全然没在意我的失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指感觉上。“找到了……这里……放松!
你的喉头……不对,是我的!我的位置参照……”她俯身凑得更近了些,
另一只手试图去触碰自己的颈部。发丝垂落到我的肩颈处,
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糖混杂的气息,像一张细密的网,随着热气拂过,
一点点笼罩下来。每一秒都被拉长,我被迫承受着那根手指带来的奇异触感,
清晰地感受着她指尖刮过皮肤的细微粗糙。她的额头几乎抵着我的额角,
那琥珀色的瞳孔里面倒映着我因僵硬和羞耻而涨红的脸。“紧张个屁?
”她似乎终于察觉到我的僵直,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不耐烦。“喉咙松点!
你绷那么紧我怎么感受共鸣位置?”时间在那逼仄近乎窒息的距离里凝固了。
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胸腔起伏带动着被她指尖压住的那片皮肉。终于,
那根手指猛地撤回。“差不多了!”她仿佛松了一大口气,自顾自往后退开一步,
脸上焕发出那种解开难题的光彩,迅速拿出手机飞快记录着什么,一边嘀嘀咕咕。
“原来这样……真他妈费劲……下次带个小镜子……”留下我一个人,
呆立在空旷冰冷的风口。她离开了,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寻常的学术实验。
她指尖按压过的地方,那冰凉的触感和按压的微小刺痛感,依旧清晰而顽固地停留。
那份灼热的狼狈感持续发酵着,像一个不请自来的疮疤。3-直到不久后的月考放榜日。
巨大的红榜贴在教学楼入口最显眼的地方。年级前二十的名字,
用黑体加粗印在光洁的铜版纸上,带着金榜题名式的荣光。喧嚣的人潮涌动着,兴奋,失落,
惊叹,议论像浑浊的旋涡。我被人流推搡着,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那个名字——苏浅。
它不出意外地悬挂在高处,第十一,安全而稳妥。然而视线仅仅停留了半秒,就迅速下移,
最终死死钉在榜单最末端。一个刺眼的鲜红线条将那个名字突兀地框了出来,
像一份难堪的“重点关照”。打二1班,沈星眠。她的名字悬在吊车尾的位置上,
后面缀着几个无情的数字,宣告着她的不堪。而她擅长的艺术特长栏里是空的,
因为那些在学业评价的冰冷体系里,毫无价值。胸腔里莫名地紧了一下,有种奇怪的闷堵感。
我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寻她的身影。没有意料之中的黯然或懊丧。她独自一人,
远离了热闹的榜单人群,慵懒地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后是空荡的楼道,光线有些暗。
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单肩挂着个硕大的黑色乐器包——似乎是贝斯。右耳塞着耳机,
左手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节奏生硬。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窗户,眼神飘得很远,
没有焦点。阳光打亮她脸颊的轮廓,那红色挑染像一点将熄未熄的余烬。
她的侧影是那样的……疏离。那份榜单似乎和她毫无关系,那倒数几名的成绩单,
如同她脚下的尘埃,连让她弯腰瞥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份孤绝的无所谓,
比任何愤怒或失落都更清晰。灯光下歌唱的灵魂不屑于在这片平庸的评价体系里留下印记。
就像她也完全不在意开学典礼那天,她的闯入是否扰乱了我微小的生活秩序。她是异类,
而我被她的引力捕获。被迫成为沈星眠的“御用听众”,
日子像被她拽着奔向一场无休止的风暴。我仓惶地跟着,
渐渐撞破了她那“人气乐团主唱”光鲜表象下的斑驳裂痕。排练室的地下室,
昏暗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空气里永远浮动着灰尘和陈年木头霉变的味道。每次排练结束,
那个逼仄拥挤的空间里,往往只剩下我和她。巨大的贝斯音箱,
鼓架和一些破损的椅子占据了大半空间。我抱着书包坐在角落一张摇晃的木凳上,
目光跟随着她在满地的吉他线中穿梭的身影。她默默归置物什,拾起水瓶,
踢了一脚揉成一团的油腻纸袋。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粗暴利索。
“又他妈不管收尾……”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像回应我的注视,又更像自言自语。
琥珀色的眼睛埋在刘海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情绪。“架子鼓搬不动就算了,
连他妈垃圾都能堆成山……当老娘是保洁阿姨?”她擦琴弦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随即更加用力地擦拭着琴颈上一个微小的污点。4-然而更刺痛神经的时刻,
发生在那个被秋雨淋湿的傍晚。放学后的大雨毫无征兆地浇下来,
密集的雨丝织成厚重的灰幕。穿过露天走廊时,我看见了她们乐队那群人。
几个张扬的男孩聚在教学楼大厅的屋檐下避雨,高谈阔论,
其中一个正大声抱怨着乐队前景不明,练习效果差,语气里充满轻佻的不耐烦。“喂,星眠,
”那高个鼓手忽然提高了嗓门,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朝不远处扬声喊道:“听说隔壁职校那主唱跟你调情?嗓子野得很,人也‘野’得很?
介绍介绍呗?”他刻意将最后那个“野”字咬得暧昧不明,尾音拖得长长。
他的同伴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含义模糊的哄笑。沈星眠正从楼道的另一头拐出来。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一缕红色挑染黏在白皙的额角。怀里抱着那把她珍视的木吉他,
裹在塑料防雨罩里。她脚步没停,眼神都没斜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那些下流的打探。
“关你屁事。”声音不高,像块被雨水浸透的冷硬的石头,直直砸了过去。
那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毫不掩饰的厌烦。鼓手讨了个没趣,
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转瞬变成恼羞,低声骂了句什么。沈星眠已经抱着琴,
大步走进了滂沱的雨幕里。她的背影在灰暗的雨帘中瘦削而倔强,
挺直的脊梁像是要把冰冷的雨水全部顶回去。她擦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湿冷的微风。
那一瞬间,我捕捉到她紧抿的唇角细微的抽动。不是因为委屈,更像是一种咬紧牙关,
北渊城的七重天
南嘉的青喵
二斤桂花酒
老九man
悠悠9595
迷之耶耶
辰国的李寄
二斤桂花酒
进击的强子
棱角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