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殡仪馆遗体整容师,深夜处理一具车祸无名尸。 缝合面部伤口时,我猛地顿住——无名指上戴着我们定制的婚戒。 手机突然震动,丈夫情妇发来语音:“哲哥怎么还不回来?人家等你好心焦~” 我擦净尸体胸前血迹,赫然露出丈夫常戴的护身符纹身。 翻查他手机云端记录,发现他正计划用我的职业秘密勒索富豪客户。 而受益人,竟写着那情妇的名字。 葬礼上情妇哭得梨花带雨时,我当众播放了他手机里的谋杀自白: “等她帮我搞定这次勒索……就制造场完美车祸。” 警笛声响彻殡仪馆,我俯身轻抚丈夫冰冷的额头: “亲爱的,这次缝针……我特意没打麻药。”
1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城市像个耗尽了电量的巨大玩具,陷入一片死寂。唯独我们这栋灰白色的建筑,窗户里透出惨白的光,像个永远不合时宜醒着的幽灵。我是林晚,一个与寂静和死亡为伴的人。殡仪馆的遗体整容师。此刻,冰冷的金属台面抵着我的腰,头顶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将一切阴影都驱逐到角落,只剩下眼前这具需要我赋予最后尊严的躯体。
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顽固地钻进鼻腔,成了我工作中唯一不变的背景音。今晚送来的是一起惨烈车祸的遇难者,送来时面目几乎无法辨认,身体多处骨折扭曲,被包裹在厚厚的黑色运尸袋里,标签上只有冰冷的两个字:“无名”。
我戴上手套,塑料薄膜摩擦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操作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拉链缓缓拉开,发出滞涩的“嘶啦”声。袋子里的景象显露出来——一个男人。头部遭受重创,颅骨塌陷,左脸几乎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从颧骨一直延伸到下颌,皮肉翻卷,露出底下惨白的骨骼和暗红的肌理。血污和泥泞糊满了整张脸,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轮廓。身体部分被衣物和裹尸袋遮挡着,只有一只右手无力地垂在台边,指节扭曲变形。
深吸一口气,将消毒药水倒在棉球上,开始小心地清理他脸上的污垢和半凝固的血块。动作必须轻柔而精准,就像对待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镊子夹起一块碎裂的小骨渣,剪刀修剪掉无法复原的皮瓣边缘。冰凉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寒光。这工作我做了七年,早已习惯这种冰冷的触感和视觉冲击,但每一次面对破碎的生命,心里那点沉重,从未真正减轻。
清理掉大部分血污,露出下颌线附近相对完好的皮肤时,我拿起缝合针,穿好特制的细线。针尖即将刺入皮肉边缘,准备将那道狰狞的裂口拉拢。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无名指。
一道细小的、冰冷的反光,猝不及防地刺进了我的眼底。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几乎盖过了操作室里通风设备低沉的嗡鸣。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我死死地盯着那只手。那只布满细小擦伤、指节扭曲变形的手。无名指根部,套着一个东西。
一个……戒指。
铂金的素圈,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戒圈内侧,靠近指根的地方,极其隐晦地,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母——“W”。
我的姓氏首字母。林晚的“晚”。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消失了,通风设备的嗡鸣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涌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冰冷的碎玻璃,刺痛着喉咙和胸腔。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哲,我的丈夫,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温柔地对我说“晚晚,今晚有个重要的客户应酬,可能会很晚,别等我,你先睡”的男人,他手指上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戒指!那是我们结婚三周年时,我亲自设计的对戒,内侧刻着彼此姓氏的首字母!独一无二!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工具柜上,发出一声闷响。手套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污和消毒水,我颤抖着,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腕。触感坚硬、冰凉,毫无生机。
我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油污和干涸的血迹。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戒指上。冰凉的铂金圈,内壁那个小小的、熟悉的“W”,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
是他。
真的是他。
沈哲。
我的丈夫,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我的工作台上,面目全非,等待着我——他的妻子——为他缝补破碎的容颜。
2“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死寂般的时刻,突兀地震动起来。这震动贴着我的大腿传来,在绝对的寂静里,像一颗投入深水炸弹,几乎要炸穿我的耳膜。
我猛地一颤,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伸手进口袋,掏出了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操作室里亮得刺眼。
发信人:柳薇薇。
那个沈哲公司里新来的、漂亮又张扬的助理。那个总在沈哲加班时,给他发暧昧信息,声音嗲得能挤出蜜糖的女人。
屏幕上,是一条新到的语音信息。那个粉红色的头像,像一滴刺目的血。
指尖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悬在那个刺眼的播放键上方。一种毁灭性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理智在尖叫着阻止我,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指尖重重地按了下去。
下一秒,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的、带着明显撒娇意味的女声,猝不及防地冲破了操作室里凝重的死寂,在冰冷的空气里肆意流淌开来:
“哲哥~你到底在哪儿嘛?不是说好今晚来陪人家的嘛?人家洗香香等你等得都快睡着了哦……好想你呀,快点回来嘛,好不好嘛?嗯?”
那声音甜腻得发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大脑,再狠狠贯穿我的心脏!
柳薇薇!
在她娇声催促着我的丈夫快点回去“陪她”的时候,我的丈夫,沈哲,正浑身冰冷、支离破碎地躺在我面前!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地涌上喉咙口,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住那股呕吐的冲动。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刺眼的光,和柳薇薇那个粉红色的头像,在视野里疯狂地旋转、放大。
“啪嗒!”
手机从我完全脱力的手指间滑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屏幕闪了几下,柳薇薇那令人作呕的语音信息戛然而止。
世界重归死寂。
但这死寂,比刚才更甚千倍、万倍!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冰,将我死死地封冻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我靠着冰冷的工具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口那股焚烧一切的火焰。视线死死地钉在台子上那具冰冷的躯体上,那个几个小时前还被我称作“丈夫”的男人。
柳薇薇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一群嗜血的苍蝇。洗香香?等他?哈!
一股近乎毁灭的冲动在我血管里横冲直撞,烧灼着我残存的理智。不能就这样!不能!
我猛地站直身体,踉跄着扑回操作台边。动作失去了所有的专业和谨慎,只剩下一种被背叛和剧痛驱使的、不顾一切的蛮力。我抓起一大把浸透了消毒水的棉球,粗暴地擦向他胸前那片被血污和泥泞完全覆盖的区域。
擦!狠狠地擦!
暗红色的血痂和黑色的油污被擦掉,露出底下同样布满擦伤和淤青的皮肤。棉球很快被染成肮脏的颜色,被我扔开,再抓起一把新的,继续用力地擦抹。
终于,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片相对完整的皮肤显露出来。
当那片皮肤彻底暴露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时,我的动作,我的呼吸,我体内奔流的血液……一切,都彻底停滞了。
时间凝固。
灯光凝固。
连空气都凝固了。
就在他左胸上方,锁骨下方一点点,那片被擦干净的皮肤上,清晰地刺着一个纹身。
一个线条简洁、却意义特殊的图案——一个抽象的、守护姿态的天使羽翼轮廓,环抱着一个微小的十字架。
那是沈哲的护身符。
3
三年前,我们蜜月旅行时,在清迈一个不起眼的小寺庙里,一个老僧人说他有劫难临身。沈哲当时嗤之以鼻,我却上了心。后来,是我软磨硬泡,拉着他去纹了这个。我说,天使的翅膀代表守护,十字架代表庇佑,合在一起,就能保他平安。他笑我迷信,却还是宠溺地由着我胡闹,把这个小小的图案永远留在了靠近心脏的皮肤上。
他曾无数次拥着我,手指摩挲着这个纹身,笑着说:“看,晚晚给我的护身符,灵着呢。”
灵?
我的护身符,此刻就纹在他冰冷的、失去生命的胸膛上,像一个巨大而讽刺的笑话!它没有守护住他,更没有守护住我们的婚姻!它只是作为最后一块拼图,冷酷地、不容置疑地向我宣告着:看,林晚,这就是你深爱的丈夫。躺在你面前的,千真万确,就是沈哲。
身体里最后支撑着的那根弦,“嘣”地一声,断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冰冷的操作台滑坐到地上。后背紧贴着金属柜门,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工作服。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泪?没有。一滴都没有。
只有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从心脏那个被彻底撕裂的伤口里汹涌而出,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冰冷,粘稠,带着剧毒。
沈哲死了。
死在了去见柳薇薇的路上。
而柳薇薇,在他死后不到几小时,就发来了那样一条令人作呕的语音!
悲恸?当然有。七年的点点滴滴,那些温存的笑语,那些承诺的耳语,此刻都变成最锋利的刀子,在心上反复凌迟。
但比悲恸更汹涌、更狂暴、更占据一切的,是恨!
冰冷的、尖锐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像淬了剧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那颗破碎的心,越收越紧,汲取着痛苦和愤怒作为养分,疯狂滋长!
为什么?他要去哪里?去见柳薇薇,为什么会在深夜独自驾车出现在那么偏僻、导致如此惨烈车祸的路段?仅仅是意外吗?
那个娇嗲的声音还在脑子里盘旋:“哲哥~快点回来嘛……”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不对。
这感觉太不对了!
沈哲的车祸……柳薇薇那通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诡异催促的语音……还有她那种似乎笃定沈哲还活着、只是“迟到”的语气……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蛇,猛地缠住了我的心脏——她知道!她很可能知道沈哲当时在哪儿!甚至……她可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操作台上那个属于沈哲的、屏幕碎裂的黑色手机。它被装在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和几件沾满血污的衣物一起,放在角落的推车上。那是警方初步勘察后留下的,等待家属认领,或者作为可能的证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尖锐地嘶喊:看!去看!沈哲的手机!里面一定有东西!一定!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撑着冰冷的地面爬起来,脚步虚浮却异常迅速地冲到推车前,几乎是抢一般抓起了那个装着手机的证物袋。手指因为激动和冰冷而剧烈颤抖,几次才拉开袋子的密封条,将那部冰冷、沾着暗红色血点的手机抓了出来。
屏幕碎裂得如同蛛网,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了中央。我尝试按下侧边的电源键。
毫无反应。一片漆黑。
没电了。或者彻底摔坏了。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焦虑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再次瘫软下去。但那股支撑着我的、混杂着剧痛与疯狂恨意的力量,死死地撑住了我。
4
云端!
对,云端备份!
沈哲的所有重要信息,包括手机里的通讯记录、照片、备忘录……他习惯性地开启了云同步!我知道他的账号!那是我们共享的,为了家庭照片和重要文档!密码……密码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加上我名字的首字母!他从未改过!
我几乎是扑回到自己摔落在地上的手机旁,捡起来,屏幕裂了一道细纹,但还能用。指尖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僵硬不听使唤,解锁屏幕都费了好大力气。点开那个熟悉的云服务应用图标,手指颤抖着输入沈哲的账号。
指尖悬停在密码输入框上方,微微颤抖。结婚纪念日……我的首字母……W。
一个简单的组合,承载过多少甜蜜的期许。此刻输入,却像在亲手挖掘自己的坟墓。
按下最后一个字符,点击登录。
转动的圆圈像一个世纪的漫长煎熬。然后,界面刷新——登录成功!
冰冷的蓝色背景,一行行文件夹和文件列表映入眼帘。我的心跳飙到了极限,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通讯记录……通话录音……备忘录……聊天记录备份……
目光急切地扫过一个个文件名。时间……时间很重要!车祸发生的时间点前后!
一个加密的备忘录文件,突兀地跳进了我的视线。
文件名:关键计划 - 收网阶段。
创建时间:昨天下午4点27分。车祸发生前不到十二小时。
加密提示问题:我最想守护的珍宝?
呵。珍宝。
我的指尖冰冷,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狠狠戳在输入框。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去:
晚晚。
我们的狗的名字。一条捡来的、被他戏称为“小拖油瓶”的土狗。他说,这名字好,一听就和我是一家的。那一刻他眼里的笑意,曾是我全部的世界。如今,这名字成了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密码框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文件打开了。
屏幕的光映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惨白一片。我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冰冷、工整、充满算计的文字:
目标:陈启明启明集团董事长。弱点:其子陈浩三年前酒后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证据已由林晚妻处理遗体时无意留存关键物证,现藏于家中书房《百年孤独》书页夹层 行动:1. 匿名联系陈,展示证据复印件,要求“咨询费”500万。2. 收款账户:海外离岸账号:V*****,户名:柳薇薇 后续:收到款项后,立即安排柳薇薇出国。待风头稍过,处理掉林晚需制造完美意外,如车祸,接手其殡仪馆资源,作为长期资金来源。 备注:林晚职业敏感,务必处理干净,不留任何关联。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球,再深深刺入大脑最深处!
嗡——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狂暴的飓风席卷!耳鸣尖锐地响起,盖过了一切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疯狂地扭曲、旋转。
陈启明?那个本城声名赫赫、以慈善家面目示人的地产大鳄?他的儿子陈浩……三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肇事逃逸案?受害者面目全非……送到我这里时……我确实在清理遗物时,在死者紧握的手心里,发现了一小块染血的、带有独特划痕的车灯碎片……当时只觉得奇怪,按规程封存了,后来听说案子成了悬案,找不到关键物证,也就不了了之……
那块碎片……竟然成了沈哲勒索的筹码!
而那个收款账户……柳薇薇!
他处心积虑要勒索的巨款,最终的流向,是柳薇薇!
更可怕的是那最后一行字——“处理掉林晚需制造完美意外,如车祸”。
“处理掉”。
像处理一件碍事的垃圾。
“制造完美意外,如车祸”。
原来如此。
5
原来如此!
他深夜驱车前往的,根本不是什么应酬,也不是去见柳薇薇寻欢作乐!他是去“处理”我的路上!他计划着用我的职业无意中获得的“证据”去敲诈勒索,计划着让柳薇薇拿着沾满罪恶的巨款远走高飞!计划着最后,用一场“完美”的车祸,把我这个绊脚石,连同我可能知晓的一切,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那场夺走他生命的惨烈车祸,本该是我的终点!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随即被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彻底吞噬!
沈哲!我的丈夫!我爱了七年、信任了七年的枕边人!他不仅背叛了我,和柳薇薇苟且!他更是在利用我!用我的职业、我的信任作为他犯罪的垫脚石!最后,他甚至计划好,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送我下地狱!
而柳薇薇,那个发嗲的女人,她不仅仅是情妇!她是共犯!是受益人!是沈哲整个罪恶计划里,那个等着坐收渔利、等着用我的血染红她富贵路的毒妇!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野兽般压抑的嘶鸣。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扭曲变形,青筋暴起,几乎要将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
眼泪终于冲破了那层冰冷的禁锢,汹涌而出。但这不是悲伤的泪,是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被仇恨彻底点燃的岩浆!
沈哲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策划的、原本为我准备的“完美意外”里!
多么讽刺!多么……痛快!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从骨髓深处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软弱和颤抖。我扶着冰冷的操作台,缓缓地、异常稳定地站了起来。
擦掉脸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目光再次落到沈哲破碎的遗体上。那枚刻着“W”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嘲讽的光。那个护身符纹身,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恨意,如同最坚硬的寒冰,冻结了所有的痛苦,只留下清晰无比的杀伐决断。
沈哲,你想让我死?
柳薇薇,你想拿着我的命换来的钱逍遥快活?
做梦。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我要你们……百倍奉还!
6
三天后,沈哲的葬礼。
灵堂设在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黑与白是这里永恒的主题。沉重的黑色帷幔垂落,惨白的菊花扎成的花圈层层叠叠,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香气。空气里弥漫着哀乐低沉压抑的旋律,像钝刀子割着人的神经。宾客们身着肃穆的黑衣,神情或悲戚,或肃穆,或带着几分看客般的疏离,低声交谈着,声音压得很低,嗡嗡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裙,臂上戴着孝箍。脸上没有浓妆,只薄薄打了层粉底,遮掩住眼底浓重的青黑和憔悴。我的背挺得笔直,站在亲属答礼区最靠前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被悲伤抽干了灵魂的符号。
没有人注意到我平静面容下汹涌的岩浆。没有人看到我插在口袋里的手,正死死攥着那部冰冷的手机——沈哲的手机。屏幕的裂纹硌着我的掌心,像他破碎的脸。
葬礼司仪用沉痛而程式化的语调念着悼词,回顾着沈哲“短暂而优秀”的一生。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的目光穿过人群,像精准的探针,无声地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她来了。
柳薇薇。
她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离人群中心稍远。一身黑色的小洋装,剪裁精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脸上化着淡妆,但显然精心修饰过,眼尾微微泛红,手里捏着一方白色的小手帕,时不时轻轻按一按眼角,动作优雅而克制。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那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引得周围几个不明真相的男人投去同情甚至略带怜惜的目光。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未亡人姿态!
我甚至能想象她此刻内心的得意。沈哲死了,死得“干净利落”。勒索计划虽然中断,但没人会知道。而我这个“绊脚石”还活着?没关系,沈哲死了,最大的威胁自然解除。她只要扮演好这个悲伤的情人,或许还能从沈哲的遗产里分一杯羹?她大概正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如何开始她“崭新”的富贵人生。
司仪的悼词终于到了尾声,沉重的尾音落下。大厅里一片静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低低的啜泣。
就在这时,柳薇薇动了。
她像是终于积蓄够了勇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微微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盈盈欲滴。她迈着看似虚浮却目标明确的步子,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朝着最前方的遗像和棺椁走来。她的目光哀戚地落在沈哲那张经过我精心修复、此刻显得平静安详的遗照上,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走到棺椁前,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她停下脚步,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她用手帕掩住口鼻,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悲鸣:
“哲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要给我……” 声音恰到好处地哽咽住,引人无限遐想。她微微侧过身,似乎想将脸埋进手帕里痛哭,但那姿态,更像是在等待安慰,在向所有人无声地宣告:看,我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我动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柳薇薇那场精心表演的悲情戏码吸引时,我从亲属答礼区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柳薇薇的侧前方,几乎与她平行,正对着下方黑压压的宾客。
我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
“柳薇薇小姐。”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但在葬礼司仪的麦克风尚未关闭的扩音系统辅助下,清晰地穿透了灵堂里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啜泣,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切开了沉重的哀乐氛围。
柳薇薇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掩面的动作顿住了,愕然地转过头看向我。那双还带着泪光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慌乱,甚至是一丝被突然打断表演的愠怒。
宾客们也都愣住了,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疑和不解。
我不看她。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最终落在那位站在前排、神情肃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陈启明身上。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沈哲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冰冷的机身在我手中像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在大家正式向我的丈夫沈哲告别之前,”我的声音异常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我想,有必要请各位,特别是柳薇薇小姐,以及启明集团的陈启明先生,听一段……沈哲最后的留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薇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精心维持的哀伤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惊恐万状的惨白!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手机,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启明更是浑身一震!那张惯于掌控一切、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慌乱!他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难以置信的威胁和警告。
整个灵堂死寂一片!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我和那部手机上,充满了惊骇和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我没有丝毫犹豫。
指尖冰冷而稳定地划开手机屏幕,找到那个被我提前拷贝出来、存放在手机本地文件夹里的音频文件。文件名只有一个冰冷的日期——车祸发生前一天的日期。
播放键,按了下去。
7
“滋啦……”
轻微的电流杂音过后,一个熟悉的、带着明显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男声,清晰地、毫无阻碍地通过灵堂的扩音系统,响彻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薇薇,放心,都安排好了。陈启明那个老狐狸,证据捏在手里,不怕他不就范。五百万,呵,对他来说九牛一毛……钱一到你的海外账户,你立刻就走,一秒都别耽搁……至于林晚?”
沈哲的声音在这里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嗤笑。
“呵,那个蠢女人……她以为她那点缝缝补补的手艺真是什么金饭碗?她处理过陈浩那案子死者的遗体,手里有要命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等钱到手,她也就没用了。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放心,我都想好了。制造个意外,干净利落。车祸就挺好,跟她那个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身份……绝配。”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那句“绝配”,带着一种残酷的戏谑和冰冷的杀意,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盘旋,久久不散。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下一秒——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死寂!柳薇薇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下去,又猛地弹起来,脸上是彻底崩溃的、歇斯底里的惊恐和绝望!她指着我,手指疯狂地颤抖:“假的!是假的!林晚!你伪造!你陷害我!!” 她状若疯癫,涕泪横流,精心打理的形象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被戳穿后濒临崩溃的毒妇。
“报警!报警抓她!” 陈启明同样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厉声嘶吼着,试图用权势压下这致命的揭露,但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慌却暴露无遗。他带来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下意识想上前,却被周围宾客惊骇、鄙夷、愤怒的目光逼得不敢动弹。
灵堂彻底炸开了锅!惊叫声、议论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宾客们,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厌恶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看向柳薇薇和陈启明的目光,如同在看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殡仪馆外压抑的天空,如同命运最终的宣判,呼啸着,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灵堂!
“呜哇——呜哇——呜哇——”
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告别厅巨大的玻璃窗,在每个人惨白的脸上疯狂地跳跃、旋转。
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面色冷峻,步伐沉稳而迅速地穿过惊惶失措、自动分开的人群,目标明确,径直走向了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柳薇薇,以及脸色铁青、试图维持最后一丝镇定却明显大势已去的陈启明。
“柳薇薇女士,陈启明先生,”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涉嫌敲诈勒索、教唆谋杀未遂等多项罪名,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冰冷的手铐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不!不是我!是沈哲!是他!录音是假的!她陷害我!”柳薇薇的尖叫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她挣扎着,涕泪糊了满脸,精致的妆容早已一塌糊涂,黑色的眼线晕染开,如同恶鬼的泪痕。
陈启明则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那惯常的威严和沉稳荡然无存,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有力的辩驳字眼。铁灰色的手铐“咔嚓”一声,冰冷地锁住了他的手腕,也彻底锁死了他试图掩盖的一切。保镖们僵在原地,无人敢动。
宾客们鸦雀无声,只有相机快门声和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反转让灵堂变成了审判场,刚才的哀悼者此刻都成了沉默的见证人。惊愕、鄙夷、唾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将柳薇薇和陈启明钉死在耻辱柱上。柳薇薇还在徒劳地哭嚎挣扎,被警察强行架起拖走,那双曾充满媚意的眼睛死死地剜着我,里面淬满了最深的怨毒和恐惧。
我没有看她。我的目光,平静地、缓缓地移向了告别厅的中央。
沈哲的棺椁静静停放在鲜花丛中。棺盖是透明的,经过我双手修复后的他,静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昂贵的西装妥帖,双手交叠在胸前,那枚刻着“W”的婚戒,依旧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在告别厅柔和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泽。
喧嚣、尖叫、警笛声……所有的声音都在离我远去。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8
我一步步走向棺椁。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过七年婚姻的废墟,踏过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最终致命的算计。
终于,我站定在棺椁旁。
隔着冰冷的玻璃,俯视着里面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如今却只余下无边恨意和冰冷讽刺的脸。
旁边的小推车上,还放着我工作时用的银色器械托盘。里面静静躺着镊子、剪刀,还有那根……最长的、最坚韧的缝合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着一点寒星。
我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器械。
我的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棺盖,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抚过他额头上那道经过我无数次精心缝合、如今已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伤口位置。
指尖下的触感,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凉。
我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在心底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的冰窖里淬炼而出:
“亲爱的……”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扯出一个毫无温度、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这次缝针……”
目光落在他额头那道无形的缝合线上。
“我特意……没打麻药。”
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一点,如同一个终结的句号。
灵堂内最后一点嘈杂被隔绝在感知之外,只有棺椁里永恒的寂静,和我心中那片被复仇之火焚烧过后、余烬冰冷的荒原。
晚风细雨知我意
宾宾有鲤
爱吃家常挂面的桂娘
张子芙
卿问真
憨草草爱吃肉
岑知不知
狐尾泪
行走的曼陀罗
木易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