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婚协议下的秘密冰冷的纸张边缘划过指腹,像一道细微的割痕。离婚协议。
它就那么突兀地躺在光洁的胡桃木餐桌上,正对着我的位置。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撕开沉沉的暮色,
将坐在对面的周予安笼在一层模糊的光晕里。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扶手椅中,
像一尊被岁月侵蚀、失去棱角的石像,轮廓模糊不清。空气里有种凝滞的灰烬味,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指尖在纸面上顿住,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我抬起眼,
目光越过那几页薄薄的、却足以斩断十年光阴的纸,落在他脸上。他瘦了,
颧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嶙峋,眼窝深陷下去,像两个被抽干所有希望的枯井。
一种近乎陌生的疲惫感从他身上无声地散发出来,浓得化不开。“你……”喉咙有些发紧,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惯常那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来真的?
” 周予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仿佛那浓墨般的黑暗里藏着什么值得探究的东西。过了片刻,他才转回头,
目光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直直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空茫。“嗯。”他应了一声,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干涸的疲惫,“签了吧,林溪。
这样……对大家都好。”他顿了顿,似乎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迅速被一种混合着荒谬和隐隐烦躁的情绪取代。又来?
我下意识地在心底嗤笑一声。十年婚姻,他那些或笨拙或夸张的“身体不适”,
哪一次不是试图挽回我注意力的手段?拙劣的演技,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却只让我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厌烦。这次,倒是把“病弱”演得入木三分了。“周予安,
”我放下那份协议,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微嘲的弧度,
目光带着审视扫过他苍白的脸,“这次装得挺像啊?脸色、声音,全套都上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过分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被戳穿后的窘迫或难堪。
他只是看着我,深褐色的瞳孔像蒙着一层薄雾,倒映着我略带刻薄的面容,
却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地方。“随便你怎么想。”他终于又开口,
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的喑哑,“签了字,就都结束了。
”他的目光转向餐桌中央,那里原本应该摆着我喜欢的百合,或者他精心准备的烛台,
此刻却空无一物。只有一份包装朴素的文件夹,安静地放在他那边的桌角。 他伸出手,
手指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拿起那个文件夹,缓缓推到我面前。动作迟缓,
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这是什么?”我皱眉,没有去接,“新的财产分割方案?
还是……赡养费?”语气里的不耐烦已经掩饰不住。
他的“表演”和这份突如其来的“离婚大礼包”,成功地搅乱了我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
周予安的手停在文件夹上方,指尖悬在空中,停顿了大约两三秒。那短暂的沉默里,
似乎有千钧重的东西压着。然后,他收回了手,文件夹留在了我面前。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方投下小片阴影,
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只是……一点旧东西。签完字,你再看不迟。”他说完,
不再看我,身体重新陷回椅背的阴影里,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推递动作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他微微阖上眼,
眉宇间那道深刻的褶皱清晰可见,像一道凝固的伤痕。 旧东西?我心底那点荒谬感更浓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搞这些故弄玄虚?目光掠过他毫无血色的唇和深陷的眼窝,
那副病容倒是做得十足十。行,那就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带着一种近乎赌气的情绪,我伸手,带着点粗鲁地掀开了那个普通的米色文件夹。
没有想象中的财产清单或者煽情的信件。
2 巴黎机票的震撼里面安静地躺着两张长方形的硬质卡片。 是机票。 我捏起其中一张,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目的地:巴黎戴高乐机场。出发日期……赫然就是今天,
我们结婚十周年的日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猛地一缩。
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巴黎……那是多少年前,我还是个满脑子浪漫幻想的小女孩时,
曾无数次在他耳边憧憬过的地方?古老的石板路,塞纳河畔的咖啡馆,
铁塔下飘落的初雪……那些少女时代色彩斑斓的梦呓,在柴米油盐的婚姻里,
早已褪色、模糊,被我抛在了记忆的角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我以为他也忘了。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带着尖锐的棱角,撞得我有些发懵。是震惊?
是猝不及防被击中心脏的酸软?还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迟来的愧疚?
握着机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坚硬的纸角硌得掌心生疼。就在这时,
客厅角落里落地钟沉闷的报时声突兀地响起——“咚、咚、咚……”整整七下,
穿透凝滞的空气。 糟了!我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这钟声猛然惊醒,
从那份机票带来的短暂恍惚中硬生生拔了出来。七点了!学长沈淮的茶艺分享会!
几乎是同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沈淮。
所有的情绪,无论是震惊还是那点微弱的酸软,都在这个名字亮起的瞬间被强行压下,
迅速切换成另一种更熟悉、更急迫的状态。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屏幕,
又迅速抬眼看向对面阴影里的周予安。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阖着眼,
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那份离婚协议,还冰冷地躺在我的手边。“我得走了。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得高背椅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周予安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像被惊扰的枯叶。他缓缓掀开眼帘,目光有些迟缓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
“沈淮的茶艺课,”我语速飞快,一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风衣和手包,一边解释道,
“七点半开始,现在过去刚好……”我低头,手指有些慌乱地整理着包带,
避开了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浸透了水的棉絮,压得我心头莫名烦躁,
“那个……协议,还有机票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话音未落,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像一串慌乱的心跳,迅速消失在通往玄关的方向。
我甚至没敢回头看他最后一眼。 推开厚重的防盗门,外面带着初夏微凉湿气的风迎面扑来,
吹散了客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我长长地、几乎是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才稍稍缓解。发动车子,引擎的低吼声在寂静的车库里回响,
车灯刺破黑暗,汇入外面流光溢彩的都市霓虹。
沈淮的茶艺工作室在城市另一头一个闹中取静的文化街区。一路疾驰,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变成模糊的光带。我的脑子里却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剪不断,
理还乱。周予安那张苍白疲惫的脸,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还有……那两张飞往巴黎的机票。
它们像不受控制的幻灯片,在眼前交替闪现,搅得我心烦意乱。我用力甩了甩头,
试图把这些恼人的画面驱散,将空调的出风口对准自己,让冷风更直接地吹拂在脸上。
红灯。我烦躁地踩下刹车。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座上那个精致的纸袋。
里面是我特意绕路去城西那家老字号买的桂花糕,沈淮最喜欢的那一款。为了这个,
我才差点迟到。想到沈淮,想到他温润如玉的笑容和那双总是含着欣赏与理解的眼睛,
心头的烦乱才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些。 赶到工作室时,
优雅舒缓的古琴曲已经隐隐约约从里面流淌出来。我放轻脚步,
推开那扇虚掩的、带着木质纹理的厚重门扉。
一股混合着檀香、陈年普洱和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的独特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住全身。
室内灯光是精心设计的暖黄色调,柔和地洒在错落有致的原木茶席上,
几件造型古朴的陶器点缀其间,营造出一种遗世独立的静谧氛围。
七八个衣着素雅的学员已经安静地围坐在主位的茶席旁,
目光都聚焦在茶席中央的那个人身上。沈淮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月白色亚麻禅茶服,
袖子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微微倾身,
动作行云流水般地将沸水注入一只天青色的汝窑茶盏中。
水流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冲击着盏壁,发出清越的声响,袅袅白汽蒸腾而起,
模糊了他专注而温润的侧脸轮廓。他眉眼舒展,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整个人仿佛浸润在茶香与古韵之中,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折的宁静力量。
我的到来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靠近门口的两个学员回头看了我一眼。
沈淮的动作也略微顿了一下,抬眸望来。隔着氤氲的水汽和不算近的距离,
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迅速被一种熟悉的、带着包容的温和笑意取代。
他朝我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个空位。我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放轻脚步走过去,
在他左手边特意留出的空蒲团上坐下。
淡淡的、属于他的干净皂角混合着茶香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
奇异地安抚了我一路疾驰和先前在家中的躁郁。“抱歉,有点事耽搁了。”我压低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无妨,”沈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笑意,像羽毛拂过耳际,
“能来就好。”他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茶盏,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执壶、分茶,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赏心悦目。
我将那个装着桂花糕的精致纸袋轻轻放在他手边不起眼的角落。他眼角的余光扫过,
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冲我眨了眨眼,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
我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场精心营造的茶事美学里。
看着沈淮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茶席间优雅流转,
音讲解着不同茶器的鉴赏、水温的微妙把控、茶汤色泽与滋味的关联……那些关于茶的知识,
那些蕴藏在器物和仪式中的禅意与哲思,经由他温润的嗓音娓娓道来,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的确能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的烦嚣。然而,周予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那双深陷的、疲惫得像是盛满了整个黑夜的眼睛,
却总是不合时宜地从意识的边缘顽强地浮现出来。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地漾开,
搅乱我试图专注的心神。尤其是当他讲到“一期一会”,
讲到当下这一刻的珍贵与不可复得时,那句低沉沙哑的“签了吧,林溪”便如同冰冷的魔咒,
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端起面前那只温热的品茗杯,
看着盏中金黄的茶汤,努力想品出沈淮所描述的那种“兰香蜜韵”。可舌尖尝到的,
却只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的苦涩。分享会终于在袅袅余韵中结束。
学员们带着满足的微笑,低声交谈着陆续离开。沈淮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茶席上的器物,
一边温和地看向我:“看你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家里……没事吧?”他的目光带着关切,
像暖融融的泉水。我张了张嘴,那句“周予安要和我离婚”几乎要冲口而出。
可对上他温润平和的眼睛,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算什么?诉苦?抱怨?
在他营造的这片清雅脱俗之地,谈论那庸俗不堪的婚姻泥沼,似乎都是一种亵渎。“没什么,
”我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就是……工作上一点小事,有点烦心。
”我站起身,拿起手包,“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林溪,”沈淮叫住我,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专注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记住,
无论遇到什么,保持内心的澄澈与安宁,像这茶汤一样,方为上品。
”他拿起我带来的桂花糕纸袋,笑容温煦,“谢谢你的心意。”他眼中的欣赏和理解,
像一剂抚慰的良药,暂时熨帖了我内心的褶皱。我点点头,
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我会记住的,学长。晚安。”走出工作室,
重新被初夏夜晚微凉的空气包裹,我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流淌,
璀璨却冰冷。3 生死线的真相离家越近,心口那股莫名的滞重感便愈发清晰,
像揣着一块不断吸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坠着。 推开家门,迎接我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医院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客厅里空空荡荡,
落地灯没有开,只有玄关感应灯幽幽地亮着,在地板上投下我拉长的、孤单的影子。餐桌上,
那份离婚协议和装着机票的文件夹,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在黑暗中沉默着,
像两块冰冷的墓碑。 周予安不在客厅。他那间书房的门紧闭着,门缝下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整栋房子安静得可怕,只有墙壁上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微弱“嘀嗒”声,一声声,
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皱紧眉头,抬手掩住口鼻,
试图阻隔那越来越浓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味道……不对劲!
周予安以前“装病”顶多是捂着被子闷哼几声,从没弄出过这种味道!
心底那点被他“演技”激起的烦躁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不安取代,隐隐带着一丝恐慌。
“周予安?”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回音。
无人应答。只有挂钟的“嘀嗒”声,固执地响着。 “周予安!”我提高了音量,
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我几步走到他书房门口,
抬手用力敲了敲厚重的实木门板。“咚咚咚!”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内依旧死寂一片。 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我拧动门把手——门没锁。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类似铁锈、又带着腐烂甜腥的诡异气味,
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剧烈咳嗽,眼泪差点涌出来。我慌忙捂住口鼻,
另一只手摸索着按下了门边的顶灯开关。 “啪!” 惨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
照亮了整个空间。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桌旁的地板上,散落着几个揉成一团的纸巾团,
上面浸染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污渍!旁边的垃圾桶翻倒在地,
里面滚出几个空的药瓶和更多的染血纸巾。书桌边缘,
赫然有着几道暗红色的、飞溅状的痕迹,干涸凝固,像某种狰狞的涂鸦。 而周予安,
他整个人蜷缩在书桌后那张宽大的高背椅里,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闭着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
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黏在额角。他的右手还紧紧按在腹部,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青筋毕露。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周予安!
”我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几步冲到他身边,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着,
直冲鼻腔。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温热气流。
他还活着!这个认知让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
但巨大的恐惧随即以更凶猛的姿态席卷而来。这不是装病!这绝对不是! “周予安!醒醒!
你怎么了?周予安!”我用力摇晃着他冰冷僵硬的肩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毫无反应,
只有身体随着我的摇晃而轻微晃动,像一具失去支撑的木偶。 必须去医院!立刻!马上!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几次按错号码。好不容易拨通了120,
语无伦次地报出地址和情况:“……吐血!很多血!昏迷了!求求你们快点!快点来!
”放下电话,我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灰败如纸的脸,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我淹没。那些刻薄的话语,那些冷漠的眼神,
那些为了沈淮一次次将他抛在脑后的日子……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周予安……对不起……”我握着他冰凉僵硬的手,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声音破碎不堪,“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撑住啊……”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我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
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窗外,由远及近,
终于传来了那令人心悸又无比期盼的、尖锐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如同撕裂黑夜的曙光。
刺眼的红蓝光芒在窗外交替闪烁,刺破了客厅的黑暗,也映照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
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他们抬着担架冲进书房,
那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似乎对他们而言司空见惯。我像一缕游魂般跟在他们后面,
看着他们给周予安戴上氧气面罩,接上各种闪烁的仪器,将他毫无生气的身体固定在担架上。
“谁是家属?”一个护士语速极快地问我。“我!我是他妻子!”我急忙回答,声音沙哑。
“带上证件,跟我们车走!” 救护车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呼啸疾驰,
警笛声尖锐地撕扯着空气。车厢里灯光惨白,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
我坐在角落里,紧紧握着周予安那只依旧冰凉的手,
目光死死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
越收越紧。车厢内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残留的血腥气,令人窒息。我不敢眨眼,
生怕下一秒那微弱的心跳监测线就变成一条绝望的直线。 急救中心的白色大门在眼前洞开,
刺目的白光倾泻而出。周予安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
那两扇沉重的金属门在我眼前“砰”地一声无情合拢,隔绝了我的视线,
也隔绝了我所有的希望。门上“抢救中”三个猩红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时间,变成了最残酷的刑罚。走廊里冰冷的长椅,惨白的灯光,消毒水浓烈到刺鼻的气味,
还有那扇紧闭的门后未知的生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蜷缩在椅子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脑海里反复闪现着书房地板上那些暗褐色的血迹,他蜷缩在椅子上灰败的脸,
还有……我出门前那刻薄的嘲讽。 “这次装得挺像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演?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回刺向我自己。胃里翻江倒海,
一阵阵恶心涌上来。我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透着浓重的疲惫,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云。 我像被电击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踉跄着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调:“医生!他怎么样?我丈夫他……” 医生摘下口罩,
露出一张疲惫而沉重的脸。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却又无法掩饰的悲悯。
那眼神,像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 “抱歉,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病人送来得太晚了。恶性肿瘤晚期,广泛转移,
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和难以控制的大出血……”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耳边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像无数架飞机在颅内同时起飞。世界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医生那张开合着的、宣判死刑的嘴,
还有那三个猩红刺目的字——“抢救中”。 “晚……晚了?”我的嘴唇哆嗦着,
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块烧红的炭,“太晚了?”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我的崽崽是福星
一欧元
一见卿卿误终生
比克魔君
那一年的彼岸花
亦纾
雨妍乐
墨海枫
比克魔君
小七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