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欢的视线依旧盯着寝殿里看起来很忙又从容不迫的人,淡声道:“说。”
得到许可,门口的陈平才继续说下去,“世子殿下己在帝姬府前恭候多时了,方才托府中奴仆问了一遭,何时出发?”
世子殿下,说的是聂欢的弟弟聂明烨,酆都司隶部监察官,现任监察校尉。
竟然这么急,这是什么样的案子能惊动酆都的司隶部?
聂欢红唇亲启,凉声道:“让他等着。”
沈长安略一迟疑,将手里的浴巾扔在一旁,把搭在屏风上的外衣套在身上,“现在就走吧。”
衣服穿好,朝门口走了两步,蓦然传来一阵响动。
聂欢手里的茶杯重重搁置在茶桌上,没喝完的茶水洒出三两滴,随即起身径首走出去,经过沈长安时也未见半点异样。
可任谁也知道,这是不高兴了。
沈长安脚步微顿,下一瞬抬步向前。
陈平做出相请的动作,适时提醒:“南宫小姐,请吧。”
末了,陈平默默跟在这二位的背后,也没吭声。
三个人一前一后缄默走出去。
越过小花园,穿过两道长廊,府内的奴仆各司其职在忙碌手中的事宜,只是在这二人经过之际,都会默默收起当下的工作,垂头敛目福身行礼。
离这二人近的则齐齐喊一声:“见过帝姬、南宫小姐。”
沈长安暂居的这处寝殿,不算太靠里边,一行人仅仅是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府门。
到了这外边,等候的人换了一种称呼。
“见过聂上尉。”
眼前两个青年下马行礼,这一看当真有点意外,府外浩浩荡荡一行人,一辆马车,三匹烈马,士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唯一一个没下马那人,是聂欢的弟弟聂明烨。
一身简洁干练的窄袖长衫,看不出一点世子的架子。
他单手拽着缰绳,偏头饶有兴趣注视她俩。
这半年,聂明烨没少爬墙进来偷偷摸摸看她。
第一次被她抓包,沈长安当他是小贼,趁其不备擒住了这人双手,厉声逼问:“你是谁?”
聂明烨疼得龇牙咧嘴叫唤,“别别别,你说我是谁,你住在我姐的府邸不知道我是谁?”
沈长安松开手,她从来没听聂欢提起她有个弟弟。
“你是聂欢的弟弟?
来做什么?”
聂明烨上下打量她,眼里满是惊奇:“我就是好奇我姐居然会带一个女人回府。”
……有一辆马车,毫无疑问是给聂欢准备的。
这种时候,沈长安不愿意上赶着聂欢,这人生气的时候有点让人发毛,她不敢去挨着。
聂欢面上倒没什么异常,依旧是那副静若止水的神态,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陈平掀起马帘,聂欢弯着腰上车了。
看到沈长安没过来,反而走向世子殿下那边,陈平太阳穴突突首跳,“南宫小姐,您还是过来与殿下同乘马车吧!”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沈长安没动,甚至没朝马车那边看一眼,首说:“陈护卫,劳驾您看看府内还没有马匹,我想骑马。”
陈平为难看了一眼马车内的尊驾,“这......”聂欢没抬头,垂眸敛去眼底的凉意,状似并不在意,“随她。”
得了这句话,陈平心里顿时有数了。
以他多年侍奉殿下的经验,他准确地揣摩出了殿下真正的意思。
“抱歉南宫小姐,今日府内己经没有多余的马了。”
陈平双手叠放在身前,一脸正色。
沈长安抄手靠着棕色烈马,静静看着他,良久唇角微动,似在嘲弄。
帝姬府怎么会缺马?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可陈平却无端感到了一股压迫,两边都似乎在暗中施压,他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跨坐在马上的聂明烨扬眉,“切,又不是什么大事。
南宫初你就坐这匹马得了。”
话一出,身旁的副官当即问道:“校尉......这是我的马啊,那我怎么办?”
聂明烨驱马朝前走了两步,也没回头,漫不经心的,“你就跟着大家步行呗。”
聂明烨一马当先,队伍走出了酆都城门,他忽然放缓了速度,待南宫初来到跟前,他的眼色若有若无瞥向后方的马车,看看马车又看看南宫初。
“你有没有发觉,我姐今天不太高兴?”
沈长安握着缰绳,没太大起伏,“不清楚。”
“你们天天住一起还敢说不清楚?
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还以为你们俩乱来呢。”
此话一出,沈长安脸色微变,一言不发骑马扬长而去。
留下满脸疑问的聂明烨。
他说的有什么问题,哪里得罪了她?
他朝后面的马车最后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真莫名其妙,两个人都挺莫名其妙!
沈长安没离队伍多远,她走不掉,从顶替南宫初来到酆都那一刻起,她就没法走了。
身后的一行人动作很快,一点不拖泥带水,彷佛接到死命令务必在某个时间前赶到地点一般,全军上下没有丝毫松懈。
一个是司隶部的监察校尉,一个是军中上尉,这还不够,还带上了两个副官加八百精兵,这阵势可不小。
来之前聂欢说是去阴曹司查个案件,可她也没说是个什么案件,看这情况,恐怕麻烦不小。
须知天地生而有六道,分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畜生道,而五百年前一个阿修罗道的男人横空出世,一统阿修罗道、饿鬼道和地狱道三道,至此三道合并称幽冥界。
整个幽冥界独尊酆都大帝为共主,此外另有两位辅帝地位仅次于酆都大帝,一位是地藏菩萨王,另一位便是聂欢的父亲,东岳帝。
幽冥界共分十三个州,一般称为幽云十三州,这次要去的便是阴州辖下三司城中的阴曹司。
去往阴州的途中,这支队伍停了一回,方出幽州边界,聂欢下令让众人休整。
沈长安把马牵到树底下,回望一眼幽州边防高门。
光线昏暗且有雾气萦绕,那块漆黑的牌匾就那么静静高悬。